公主萬萬歲(37)_玄色

三七

　　這都怪他。都是他一直用珍視的目光看著她，用看著雅兒的視線追隨著她，所以才讓她造成錯覺。否則，她根本不會喜歡上他的。想到這點，他頓時覺得心中一陣失落。是的，都是他的錯，他總是放縱自己和她過於親密，才導致她的誤會。

　　談滄羽這麼想著，心情卻惡劣起來，捏著秦思思的鼻子，惡聲惡氣地說道：「死丫頭！一天到晚都在胡想什麼？死心吧！我喜歡的才不是你呢！」

　　秦思思翻了個白眼，心想談帥哥有多久沒有化身談暴龍了？久得讓她以為談暴龍已經被消滅了呢！

　　「你的傷口我會讓潤兒來幫你處理。不行就讓他在你這裡睡吧，忍冬也好一起保護你們。」談滄羽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連珠炮般地囑咐之後，就狼狽地轉頭離去。

　　秦思思歪著頭看艙門砰的一聲關上，然後又吱嘎一聲被推開。只是這次進來的不是談滄羽，而是拿著藥的蕭潤。

　　「哼哼，怎麼這副模樣？小爺我來為你服務，你還不感激涕零？」蕭潤用腳跟把門踢上，聲音怪怪地說道，「還是，表白被人拒絕了，傷心欲絕？」他一直都在外面偷聽。

　　「傷心欲絕？你是在說我嗎？」秦思思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後笑得前仰後合，「別瞎說了，我很高興啊！」

　　「高興？」蕭潤大惑不解，這女人果然異于常人，不但行為詭異，而且神經都粗得令人無語。

　　「是啊，我已經把自己的感情很清楚、很明白地傳遞給他了。」秦思思把身子往後一靠，用兩隻手撐住自己，仰著頭笑得非常開心。

　　蕭潤皺著眉，再三確認這女人並不是裝出來的，疑惑地問道：「可是師傅他拒絕了啊！」

　　秦思思笑道：「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他管不著。而他不喜歡我，是他的事，我也管不著。雖然覺得遺憾，但是我覺得能老老實實地說出來，讓他清清楚楚地聽到，就夠了。」

　　她早就說了，自己是個很懶的女人，甚至懶得去繞圈子。對於她來說，直白地把心意表達出來，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蕭潤站在門邊，看著房內這個笑得露出牙齒的女人，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她笑得非常放肆，雖然她的頭髮毛糙枯黃，雖然她滿身鮮血，雖然這個笑容裡充滿著顯而易見的苦澀。

　　但，這卻是他見過最美的笑容。

　　秦思思無聲地笑著，心裡卻越來越難受。說不傷心是騙人的，被人那麼堅定地推開，那麼無情地拒絕，就算她神經再大條，都覺得心痛。剛剛在生死之間，激動得流了一身的汗。當一切落幕，窗外的夜風吹過，她的身子頓時變得冰涼。

　　「啊！奇怪，眼睛裡怎麼好像飛進了東西……」秦思思仰著臉，自嘲地笑道。

　　蕭潤睜大雙眼，看著一滴淚珠從她的眼角溢出，在月光下閃著動人的光華。這滴淚珠順著她的面頰往下滑動，那樣緩慢地流淌著。在淚珠流動過的地方，白皙的臉龐仿佛被這滴淚珠洗滌了一般，令她整張小臉都因此透亮起來，在月光下閃亮得令人不敢直視。

　　雖然不想在外人面前哭，但是秦思思仍然沒有低下自己的頭掩飾什麼，而是大大方方地舉起手背，把那道水痕擦去。

　　蕭潤頭一次看到有人仰著頭哭，而她的那個動作，不像是擦拭淚水，更像是輕挽起一縷柔和的月光。

　　他心頭一顫，忍不住開口說道：「姐，師傅他……並沒有給你下毒。」

　　秦思思一愣，有點聽不懂他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

　　「姐，根本就沒有『候鳥』這種藥！師傅他一開始就在騙你，想要你幫我們。」蕭潤上前一步，一股腦地把心中的秘密全部掏了出來。看著那和皇姐一樣的臉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他根本就抵擋不住。

　　秦思思笑著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摸著他的頭，溫柔地笑道：「傻孩子，謝謝你告訴我。但是，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蕭潤驚訝地張大嘴，雖然他衝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心裡有著後悔，但也只是因為怕她丟下他離去。可是，他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你……你怎麼知道？」

　　「直覺吧。」秦思思淡淡地笑著，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心裡就那麼篤定。

　　「那……那你還留在我們身邊？」蕭潤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會有生命危險的啊！她剛剛就經歷了。

　　「我也無處可去啊……」秦思思落寞地笑著，但是旋即又打起精神，捏著蕭潤的臉蛋，「乖孩子，讓姐姐來幫你重登太子之位吧，誰讓你是個好孩子呢！」

　　蕭潤氣惱地吐槽道：「切，實際是離開師傅吧！」

　　雖然他的臉被掐得變形，聲音也吞吐不清，可是秦思思卻聽得很清楚。

　　嘻，她就是不想離開，能怎麼樣？

　　蕭潤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從睡夢中醒來。自從逃出宮之後，他就很少睡過安穩覺。

　　不是因為睡的床鋪不乾淨不柔軟，就是因為所在的地方不安全，有的時候甚至睡覺的時候連床都沒有。夜裡還經常做噩夢，很多時候睜開眼睛，臉上都是一片濕潤。他不止一次懷念太子東宮內的那個紫檀木大床，每天聞著淡淡的香氣入睡，再從那種香氣中醒過來。還有那柔軟的雲錦被，每天都會換一床新的……

　　可是他失去的又何止這些！

　　蕭潤有點滿足地向上伸了伸手臂，心想他已經很多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今天居然能一夜無夢地睡到天亮，真是奇跡。

　　他睜開眼睛，看著從船艙的窗戶縫中射進來的陽光，覺得有些刺眼。灰塵在陽光裡跳著舞，清晰可見。

　　他失神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了個身，打算再賴一會兒床。

　　然後，他看到身邊居然躺了個人。他的呼吸一滯，眼睛甚至還有些酸澀。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張睡顏，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每晚想辦法賴在皇姐的殿內，死活也不肯回去的過去。

　　在那段回憶裡，每天清晨，習慣賴床的他都會很有毅力地早點醒過來，就為了看一眼皇姐的睡顏。他就喜歡看著皇姐，但是皇姐醒著的時候，卻不會允許他這麼盯著她看，說這樣非常失禮。其實他知道，是皇姐自己害羞。因為師傅盯著她看的時候，她總會羞得連耳根都紅了。所以他只能趁姐姐睡覺的時候偷偷地看她，甚至她午睡的時候，他也會偷偷跑進皇姐的寢室，趴在床邊偷看她。要是皇姐醒了，就會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扭著他的小臉蛋，口齒不清地說他兩句，然後把他拽上床一起睡。他就是喜歡這個萬事精明的皇姐，在半睡半醒間，露出比他還孩子氣的臉。

　　宮裡的嬤嬤們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認為就算他們是姐弟，也是男女有別。可是他總是不聽，她是他皇姐，他是她帶大的，他們怎麼親密她們那些外人管得著嗎？

　　他可愛的皇姐、迷糊的皇姐、精明的皇姐……一幅幅熟悉的畫面從他的腦海裡劃過，最後定格在皇姐滿身鮮血的那一頁。

　　蕭潤的胸口劇痛，他的皇姐，就這麼走了。淚水突然間猶如決堤的洪水，一下子奔出眼眶。他還是個孩子，雖然皇姐教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那雙溫暖的手再來彈他的腦門，再也沒有人會充滿愛意地把他擁在懷裡。

　　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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