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萬萬歲(16)_玄色

一六

　　夏侯春穆寫字的動作很快，轉瞬間就圍繞著他們轉了一周，回到火堆前合掌默默誦經。

　　「夏侯小和尚，你剛才在做什麼？」等他念完經，秦思思好奇地問道。

　　「阿彌陀佛，春穆並不是和尚。剛剛春穆是在寫《金剛經》。」夏侯春穆盤膝坐下，只不過是背對著火堆。

　　秦思思一愣，才醒悟到他可能是素食，所以才不去看火堆上烤著的那只雞。

　　很好，非常好，又少了一個競爭者。

　　「淩空寫的《金剛經》？」蕭潤畢竟年齡小，更好奇。

　　夏侯春穆語速遲緩地說道：「是的，只不過這並不是給人看的《金剛經》，而是給十方三世一切諸佛看的《金剛經》，能保佑我們晚上不受山林間鬼怪的侵擾。」

　　蕭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對於這些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東西，他也是半信半疑。

　　可秦思思都差點要氣暈過去了，迷信啊！迷信！她才不認為什麼佛法無邊呢！在她看來，夏侯春穆面臨的，真真就是一個帥哥要落髮變成禿頭的巨大危機。可是就當她想說點什麼的時候，談滄羽卻從旁邊適時地遞過來一個雞翅膀，成功地打亂了她的思路。

　　「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吧。」談滄羽動作迅速地把烤好的雞分解開來，撒上作料，把兩隻雞大腿上的肉細細地切好，遞給對面的蕭潤。雖然他覺得夏侯春穆對佛經過於沉迷，但是這是人家的信仰，無可厚非。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想讓秦思思在相識的第一天就得罪了夏侯家的人。

　　秦思思果然被他轉移了注意力，很投入地吃起了雞翅膀，間或還夾雜著幾句含糊不清的稱讚。

　　而蕭潤則只吃了幾片雞腿肉就皺眉放下，咬了幾口早上吃剩下的饅頭，硬邦邦的，但是他還是皺眉咽了下去。

　　「咦？你不吃了？那沒動過的雞腿給我吧！」秦思思興沖沖地站起來，直接跑過去把雞腿肉拿了過來。經過夏侯春穆的面前時，還笑嘻嘻地把油膩膩的雞腿伸到他嘴邊，戲弄地道：「夏侯小和尚，你要不要也來一個啊？不是有句話叫『酒肉穿腸過』嗎？」

　　夏侯春穆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認真地解釋道：「『酒肉穿腸過』這句話不對。其實，信徒也不一定非要吃素。因為在乞食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選擇素食的餘地。所以佛祖雖然說過避免吃肉不要殺生，但是在戒律書《十誦律》中，規定可以吃『三淨肉』，即自己沒有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和不是為了自己想吃才殺的動物的肉。」

　　「哦，那豈不是眼不見為淨？」秦思思聽得十分驚奇，原來還有這等事情，「那你吃不吃啊？」

　　「女人，你給我回來！」談滄羽無奈地把她扯了回來，鄭重其事地把手裡的幾個饅頭朝夏侯春穆遞了過去，「夏侯兄，若是不嫌棄，這裡有幾個饅頭可以果腹。」

　　夏侯春穆也不言語，只是深深地看了談滄羽一眼，這才拿了兩個饅頭。

　　談滄羽被他清澈的眼神看得直心虛，差點以為夏侯春穆看穿了秦思思並不是真正的雅公主。他開始認真地反省，告訴自己在外人面前，應該像對待雅兒一樣對待秦思思，可是當他一轉頭，看到秦思思毫無半分斯文地吃著雞腿時，絕望地發現他就算再怎麼偽裝也沒用，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女人不是雅公主，這和她頭上有沒有那個假髮完全沒關係……

　　完了，談帥哥有要變身為談暴龍的苗頭，秦思思趕緊轉移話題道：「對了，明天能到洛陽嗎？」

　　「肯定能到。」談滄羽肯定地說道。這時候忍冬又拎回來兩隻處理好的山雞，都用樹枝串好了，直接放在火堆上烘烤起來。

　　「到洛陽的任務，就是去見獨孤家的人吧？」秦思思擦了擦手，看著火上燒著的兩隻雞，覺得自己好像還沒飽。

　　「不，正好相反，是應該避著獨孤家的人。」談滄羽嚼了塊雞肉，食不知味地說道。

　　「呃？」秦思思非常不理解。她吃得半飽，被夜晚的冷風一吹，發現四周黑漆漆的，陰森恐怖，才開始覺得風餐露宿好像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談滄羽看了一眼遠處背對著他們的夏侯春穆，他已經吃完了饅頭，盤膝坐在那裡好像是在入定。為了不讓秦思思的身份暴露，最好是別說這些話，但是也不能不為這個假公主做些準備工作，他想了想，還是壓低了聲音，「你可能並不太知道獨孤家族的地位。獨孤家在前朝就輔佐隋帝，但是在隋末大亂之際並沒有掌控朝政取而代之，反而是選擇了擁護高祖，交換條件就是獨孤家享有僅次於皇家的地位和永久的富貴。」

　　「喏，當皇帝多累人啊！當有錢人多好！果然是英明的選擇。」秦思思對這個獨孤家立刻就產生了敬意，「不過當年獨孤家的家主，怎麼就能肯定高祖的這個誓言會一直兌現呢？」

　　「聽說是那個獨孤家有祖訓，不得搶佔隋朝的皇位。而在我朝開始的一百多年內，獨孤家的子弟確實也都遵守著這個祖訓。」談滄羽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夏侯春穆的動靜，見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便放心地說了下去。

　　「英明！」秦思思豎起了大拇指。這個獨孤家應該是獨孤皇后的子孫，應該就是獨孤皇后立下的規矩，不許子孫後代去搶奪隋朝的天下。

　　「迂腐！」蕭潤一直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聞言頓時不爽地頂嘴道。可能是今天吃的雞肉不合他的口味，也可能是被冷風吹得有點氣不順，所以話一出口就帶著火藥味。

　　「切！治理好一個國家多難啊？要保證平民百姓吃飽穿好，還要保證一些王侯將相沒有謀反的野心，要保護邊疆不受外族侵害，多累啊！而皇帝所能享受到的那種錦衣玉食，大富之家也能享受到啊！更何況歷史上長長久久的朝代根本就沒有，就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當皇帝，但是維持好一個家族就相對容易一些。喏，曲阜的孔府，多厲害啊！」秦思思一邊啃著雞架，一邊大放厥詞。看著蕭潤小臉一陣青一陣白，她突然發現，如果讓這小子放棄做太子的夢想，自己豈不是也不用這麼跑東跑西了？

　　想到這裡，秦思思就更加賣力地鼓吹道：「一個朝代能有多久多遠？就算輝煌過幾百年，到了一定時候也會被下一個接任者趕盡殺絕。更不要提在皇家的權勢鬥爭中拼得你死我活的骨肉血親了，說是皇族，實際上是比普通人家還不如……」

　　「閉嘴！」蕭潤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小手指著秦思思顫顫發抖，本來清秀的臉在火焰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扭曲。

　　喏，好像是說中小美男的痛處了。秦思思沒啥愧疚地舔了舔手指，放下雞骨頭。反正她說的是事實嘛！

　　「師傅！她！她！」蕭潤見秦思思並沒有反應，習慣性地朝談滄羽求助。

　　談滄羽卻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樣替他反擊，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轉著手中的烤雞平靜說道：「潤兒，她說的是事實。」

　　蕭潤呆了片刻，指著秦思思的手不再顫抖，緩緩地收了回來，重重地坐回原地。

　　「你自生下來，就在宮中待了十三年，難道還看不透這點嗎？」談滄羽淡淡地說道，語氣中滿是責怪。

　　「是，潤兒錯了。」蕭潤低頭悶聲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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