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我是相國千金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其實自我醒後,關於秦江月的話題美人師父再沒提過,連那天我怎麼落水的也沒有問,也不曾談論他是如果在江中將我救上岸的。有時候我懷疑我在昏迷時所聽到的東西不過是我的幻覺,或是我做的夢罷了。美人師父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給我療傷,避免一切讓我想起那晚的話題,我猜大概是怕我胸上的劍傷再次裂開。

  那劍刃離我的心脈只差了一寸,美人師父不准書童和我說任何話,更不允許我挪動,只讓我躺著等待危險期過去。

  秦江月到底是我的一道傷疤,不想揭開。在我的心口徹底治癒前,我不想再回憶過往那一切,也不知道怎麼和秦江月解釋那一切。

  我和美人師父現在呆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偏僻的小鎮,雖然安靜,卻也能聽見外頭叫賣的吆喝聲和偶爾的車馬聲,日頭暖和起來,到後來可以聽見窗外的鳥叫聲,有綠色的植物發出芽長出葉,欣欣向榮。

  照師父的說法,我的傷勢已經穩定,渡過了危險期。師父的書童偶爾進來拿藥,睜著明亮的眸子瞅我:「小師叔,你快些好起來,躺了這麼久,只怕骨頭都酥了。」

  我朝他咧咧嘴,他翻個白眼望外頭,晃晃腦袋歎氣:「唉,小師叔真是一把老骨頭不中用了,外頭日頭多好啊……」我躺在塌上咬牙,眉頭直跳,很想跳下床暴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頓,竟敢嘲笑到姑奶奶頭上了!他呲牙裂嘴地朝我扮鬼臉,而後兩手往身後一背,屁顛屁顛晃得跟個小大人似地踱出去,我忍不住想噴飯。

  美人師父起的很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瞧見他披著一身霧氣把藥端進來,藥很苦,苦得我以為膽汁也不過於此,但是為了不讓美人師父的辛苦白費,我都蹙著眉頭一口一口硬是全咽下肚去。美人師父會很是滿意地瞧瞧我,抹去我唇上的藥渣,表揚我:「蕭蕭果然是乖徒兒,不枉為師辛苦一遭。」

  我苦澀地嘖嘖嘴,美人師父眉眼一彎,撚來一顆蜜棗填進我嘴裡,呃,真是甜……除去喝藥,日子過得還是很安逸的。太陽好的時候,美人師父就把抱出屋門,躺在院子裡曬太陽。美人師父一邊晾曬藥草一邊同我聊天,說些這個小鎮上的風俗,還有小吃。偶爾聽到不遠處狗叫的聲音。

  我的危險期過後,美人師父得空給鼎麓傳了消息,素問趕過來的時候,衣裳髒得像個瘋子,頭髮蓬亂得如同喜鵲窩,我很想笑,可是怕傷口裂開。素問被書童及時拉出去,整理一番進來,眼巴巴帶著淚光瞅著我,張了張嘴,又憋屈地閉上,過了片刻,歡喜的神色才浮出來。

  聽素問說,鼎麓聽說我遇刺掉進江裡後,幾乎崩潰,要以死謝罪。老丞相以為複國無望,一下就昏了過去,關於我的消息還沒有散播出去,幸好我還活著,鼎麓帶了名貴藥材正往這裡趕,素問因為就在沿江一帶,所以先趕了過來。

  我沒有問他秦江月的消息,素問的嘴巴也閉得緊緊的,隻字不提,生怕我的心口再裂開。

  有一天午後,我正眯著眼睛曬太陽,美人師父在一旁給我縫衣服,忽然門外一個低沉的聲音飄進來,開口向主人家討口水喝。這聲音壓得很低沉,且沙啞,聽不出是男是女,我總覺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裡聽到過。

  素問去開了門,有個打扮很寒酸的女人牽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局促不安地低著頭站在門下,兩人都穿著粗布衣裙裹著頭巾,似乎是趕了很遠的路,風塵僕僕。那女人微微抬了下臉,不敢看素問,低聲道:「奴家是趕路的,因走了遠路,實在疲憊,路過這裡,想向主人家討碗水喝。」

  美人師父已經進屋去蒙了面紗出來,他掃一眼這兩人,叫書童去盛了水來。那女人先把水給了身旁的女孩,那女孩顯是渴得緊了,一氣喝了個底朝天,書童摸摸腦袋又去舀了一瓢。那女孩眼巴巴地望望屋簷下美人師父曬的肉乾,吞下口水。

  美人師父和藹地道:「兩位不是本鄉人罷?進來坐一坐,現下到處鬧饑荒,你們一路上想必很是辛苦,我這裡還有些粥,若不嫌棄,可以充饑。」

  那女人猛地抬頭,眼睛精亮地掃一眼院子,重新勾下頭:「這個……院裡有男子,我們都是粗野的女人家,進來不大方便罷?」

  美人師父一笑,指著躺在塌上的我道:「客人不必拘禮,她就是這院裡家主,不妨事的。」

  我躺著的關係,從這個視角望過去她們兩人很是柔弱,身板削瘦得很,我這等重病傷號,自然連動也不能動的,只能彆扭地笑一笑,心裡越發地嘀咕,總覺得這女人在刻意掩飾著什麼,那聲音我一定在哪裡聽過。

  她們稍稍瞥我一眼,仿佛有些不安,躊躇了片刻,終於是抵不住饑餓跨進門來。我仔細打量,那女人把頭又低了低,整張臉和脖子都埋進頭巾的陰影裡。

  素問從屋裡擺出凳子,美人師父和書童把午飯還剩下的飯菜端出來。

  那年紀小的女孩顯然是餓昏頭了,一坐下來抱著碗狼吞虎嚥,那女人卻始終是小心翼翼,局促地壓低聲音道謝,一邊道:「我們因是盤纏幾乎用盡,路上兵慌馬亂,米糧又貴,買不起,已經幾日沒有果腹,失禮了。」

  她小心翼翼掏出隨身的布包,裡頭還有三文錢,她捏了捏,終於還是都遞了過來:「我……我這裡只有這三文錢,微不足道,肯請恩人收下,權當飯資,日後再來報謝。」

  美人師父朝她溫和一笑:「不必了,你一個男子家出外行路很是不易,不必這麼客氣。」

  男……男人?他是男人?

  我張圓嘴巴看她,怪不得老覺得她渾身上下哪裡不對勁,是了,女人的身板少有這麼纖瘦的,他頭上戴著頭巾,想必是要遮住脖子上的喉結。難道他身旁的女孩也是男的?

  那男子慌亂地站起身,抓著旁邊的小女孩——呃,應該是小男孩,緊張不安,美人師父眉眼彎彎地笑:「你不必這麼拘束,我們沒有他意,現在路上不平安,你這麼扮女裝也在情理之中,平日也可方便些。」

  他臉上的慌張之色才淡下,那小男孩眼巴巴地望他,他猶豫片刻,終是重新坐下:「那多謝了。」

  他沒有刻意掩飾聲音,我聽著越發耳熟,這麼清脆的聲音,好似是個少年。他們用過飯,和美人師父道謝,欲告辭出去,美人師父回房拿了些碎銀給他,他不肯收,我聽他與美人師父言語,記憶中的影子越發清晰起來。

  「吳蓧……」我慢悠悠喊了出來。這個人本應在我安排的湘川那裡舒舒服服地生活,為什麼,會到了這裡?

  吳蓧的身體一下僵住,站直了身體,驚愕地回過頭來仔細看我。明媚的陽光下,他的臉逐漸清晰起來,眉目俊秀,筆挺的鼻子看得人心癢。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那個在馬車上親了我一口卻狠命擦嘴的少年,成熟了許多,他身旁的吳璨依舊瞪著大眼睛看我,我朝他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分別這麼久,吳家公子已經不認得我了嗎?

  美人師父意外地看我一眼,我抿起唇:「怎麼,已經忘記我了嗎?我記得把你安置在了湘川,你為何會到了邊境處?」

  吳蓧眉頭一跳,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驟然拉著吳璨轉身就往外頭,這小子,還跟從前一樣是個火暴脾氣,我不緊不慢地追上一句:「外頭兵荒馬亂,你連銀子都沒有,帶著你弟弟能去哪裡?」

  他僵住,我嘴巴一咧,跟著道:「你餓死不要緊,要連累你弟弟也跟著餓死嗎?」

  吳蓧氣憤地回頭大吼:「關你什麼事?!要不是你們水家人,我和弟弟會淪落到今天?!」

  我的小心肝一哆嗦,真是個難伺候的毛頭,據我所知,當年吳孫因為她的一堆小爺只生出來兩個公子,一個女兒沒有,氣得把兩個公子連帶他們的爹爹先後丟進下人房裡去,結果他們的爹爹產後虛弱,再加上待遇艱難,都去世了,吳蓧略懂事後,因為心疼唯一的弟弟,頗為照看,在吳家過得很是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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