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我是相國千金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忽然街道上有人從酒樓裡出來,那個人停在我旁邊,我仰頭看,是一個女人,披著大紅的披風,臉上得意飛揚,她身後跟著幾個穿盔甲的人,還有人牽著一匹紅棗馬。那披紅披風的女人路過我跟前皺眉看我一眼,捏住我的下巴,一股子撲鼻的酒氣,我聽見她半笑著說道:「尤女國還有這麼漂亮的娃娃,長大了做個小夫郎倒好。怪不得尤子介生得那般絕世美貌,可見尤女國是個出美人的地方。算了,今日是本王的好日子,心情好,副官,賞他十兩銀子。」

  她隨手解下披風拋在我身上,好暖和,那披風是什麼動物的皮毛做的,厚厚的,一裹到身上我立刻覺得凍僵的身體有了一絲溫度,跟著眼前拋下來一袋熱乎乎的東西和幾塊銀色的東西,我認得,爹爹就是哭著借了一些這個物事,把娘裝進了一個很大的木頭匣子裡,埋到了地底下。我因為這個還和爹爹鬧了一場,我要娘回來,很長時間裡我都恨爹爹為什麼要把娘埋進土裡。

  那個女人步履蹣跚地去了,我捧起那熱乎乎的東西,立刻塞進肚子裡去,又香又甜的點心,還有雞腿,那是只有娘在世時,過年才能嘗到的好東西。我想給爹爹吃,可是他的臉青紫著,冰冷得像冰砣子,一直不理我。

  我想了想,還是剩了一半小心地包起來暖在懷裡,給爹爹留著,等他醒了也可以嘗嘗,說不定爹爹會高興點呢。那銀色的幾小塊東西我也收起來,以前爹爹借它借得很辛苦,不管它是不是好東西,等爹爹醒了再說。

  可是爹爹一直沒醒,聽說有個很壞的人佔領了這裡,見人就殺,沒有人敢出來,迫不得已出來的人也是急匆匆不停留地往家趕,偶爾街上有人路過,看到我都是一臉異樣的神情,後來我知道,那種神色是悲憫,不過沒有人理我。

  天黑透的時候,那個披風的溫度也擋不住寒氣,我哆嗦著喊爹爹,希望他醒過來,他還是不理我。這時候師父出現了,他在我面前蹲下,看了看爹爹,把手指放在爹爹的鼻孔前探了探,皺眉看我。

  師父告訴我爹爹已經死了,我不知道死什麼意思,師父耐心地解釋,說就是睡著了,永遠不會再醒了,要想爹爹好過一點,就把他埋進土裡去。我立刻大哭起來,那時娘就是睡著了被爹爹埋進土裡的,再也看不見娘了,我不要連爹爹也看不見了!

  我搖晃著爹爹,哭著喊他:「爹爹,我不恨你把娘埋了,我不恨你了,你醒醒吧,不要睡了,月兒想讓你陪著月兒……」

  師父看著我身旁,歎息了一聲,他不知道弄了什麼,在我眉心上點了點,我突然看見爹爹站在我跟前,我驚訝地看看躺著的爹爹,又看看面前站著的爹爹。

  爹爹依然是一臉悲哀,他伸手在我臉上碰了碰,可是我沒有任何感覺,爹爹懇請師父收留我,師父答應了,我放聲大哭,拼命搖頭,爹爹不要我了嗎?我想去抱爹爹,可是,我明明抱住的,為什麼手裡是空的?

  爹爹也掉了眼淚,卻是透明的,他哄著我說,他也會和我一起,要我聽師父的話,最後我聽爹爹的話,任憑師父把地上躺的那個爹爹埋進了土裡,和娘埋在一起。然後我和爹爹一起跟著師父上路了。

  那時的我不知道爹爹已經不是世上的人了,在我眼裡,他跟從前沒什麼不同,只是他不再喜歡吃東西了,也不睡覺,我想把懷裡暖的雞腿給爹爹吃,爹爹叫我自己留著吃,他不能抱我也不能牽我的手,晚上也是坐在床邊微笑地看我入睡。

  旁人似乎總是無視爹爹,不理他也不和他說話,爹爹並不在意,我還是很高興,只要爹爹能醒著就好。我偷偷問爹爹,什麼時候能把娘也叫醒,爹爹摸摸我的臉,說娘不在這兒了,等找到娘了,就讓娘來看我。我很高興,覺得又能和以前一樣快活了。

  和師父在一起後,我發現師父並不是頭天看見的那麼難看,他其實生得很好看,比爹爹還漂亮,可是他每天都在臉上擦一些奇怪的東西,我不喜歡他擦完後的臉,看起來又黑又醜,可是師父還不許我說出去。

  我們走了好多天,過了一個城鎮又一個城鎮,師父說要回青月國,我們一直走到沒有人的荒野,爹爹說這是尤女國和西燕國的邊境,但是現在已經都是西燕國的地方了,那個很壞的惡人消滅了尤女國。

  我不知道消滅是什麼意思,也不關心。但有一天,空空的四野忽然憑空出現了兩個黑衣人,要帶爹爹走,師父和他們講情,他們仍然不講理,師父後來不知道弄了什麼,和他們打起來,打得很凶,終於趕跑了他們,可是師父卻吐了血,昏死過去。

  我很害怕師父會像爹爹那樣睡著,醒來後也要被埋進土裡去,爹爹也很著急,說師父被傷得很厲害,卻沒有辦法。我很害怕,還好有爹爹陪著我說話,這樣一直到了黃昏,我看見幾對綠油油的亮眼睛,幾頭畜生呲牙在草叢裡試探著慢慢靠近,我害怕地叫爹爹,爹爹急得滿地打轉,師父一動也不動,爹爹焦急地說師父的元神正在調真氣自我運行周天,叫我千萬不要打擾。

  那幾頭狼慢慢靠上來,打量著我和師父,我恐懼地抱緊師父,他還是沒有反應,爹爹急得沖上前去,狼們似乎有些畏懼地瞪著爹爹,我怕它們咬爹爹,可是爹爹叫我不要過去。只是很快,狼們似乎覺得爹爹沒什麼威脅,便不理爹爹了,朝我們靠近過來。

  爹爹驚恐地叫我快跑,我不要離開爹爹,突然遠處傳來馬奔騰的聲音,夕陽下有很多人駕著馬奔馳過來,她們飛揚跋扈地吆喝著,看到幾頭狼竟然興奮地吹起了口哨,揮舞著鋼刃沖過來,狼們猶豫了一下,回頭一張望驚慌地潰逃,這堆女人們卻動作更快,像追逐獵物一樣攆上去砍殺。

  我又看到了那個送我披風的女人,她殺死了一匹狼後,掉轉馬頭瞧瞧我,眉頭一皺忽地笑起來,大喊一聲:「傳令全軍,今夜就在這兒紮營起灶!」

  很快有無數的馬和穿盔甲的女人出現,她們搭起了很多帳篷。那個女人看一眼師父,嘖嘖嘴:「可惜了,身段倒是銷魂得緊,模樣太醜。」我握住拳頭,誰說的,師父生得跟仙人似的呢!爹爹忽然對我道:「月兒,莫亂說話!」

  我懊喪地應一聲,垂下頭,那女人饒有興致地看看我:「小東西,你在跟誰說話!」我白她一眼:「我爹爹。」

  她疑惑地看看我周圍,好象也沒看見爹爹,跟著她哈哈大笑,指著地上的師父問:「這是你爹爹嗎?他怎麼了?」

  我很不情願地照著爹爹教的話說爹爹睡著了,她果然沒有再問,在我身旁起了篝火,把烤熟的羊肉割下來一大塊給我,恩,很好吃,有了火堆暖和多了。師父的身體也越來越燙,這女人試試師父的鼻息,把把師父的脈,拍我的頭:「小美人,你爹爹可不是睡著了,好象是受了傷。」

  她拿一壺水給師父灌下去,揉揉我的頭髮:「小美人,咱們兩個可真是有緣分,我看你乾脆跟著我好了,等大些給我做小爺暖床,可好?」

  爹爹一直在旁警惕地看著她,一聽這話很憤怒地對我說道:「月兒,不要答應,她不是好人!」

  她不是好人嗎?我迷惑地看篝火映照下的那女人,她的臉孔很漂亮,一雙眼睛明亮得好似晨星。她還送過我披風,給我東西吃,她怎麼會是壞人呢?!可是爹爹說她是壞人,她就一定是壞人,我決定不理她。

  她一邊粗魯地和別人說笑一邊喝酒,後來,有人從哪裡架出來個美麗的少年,她一把揉進懷裡,把她身上蓋的毯子隨手扔給我,那少年又哭又喊,我不知道他哭什麼,可是很淒慘,但是那女人不理會少年的掙扎,一路大笑著把少年抱進了帳篷裡。爹爹憤慨地看著她的背影,我打個哆嗦,她果然不是好人。

  我照爹爹的吩咐,用毯子裹住自己和師父睡在篝火旁,天快亮的時候,師父睜開了眼,叫我立刻跟他走,我小聲問師父,什麼是暖床。師父看我一眼,皺眉,什麼也沒說,只是領著我悄悄離開了那些女人的營帳。我不知道在那個時候,因為她於我的救命之恩,我已經欠下了她的姻緣宿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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