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許久不見,永郡王看來又清減了不少,北方苦寒之地雖未曾見識過,但見得他這樣,多少還是能夠領略到幾分的:「倒是好些日子沒見王爺了,王爺近來可好?」他不語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我微微福身從他身邊走過,這個地方我已經一刻都不能呆了,害怕會窒息。害怕心中那份被封印的執念會再度被揭開。而恰在我們擦身而過時,永郡王卻是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忽的就好似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一般。心會有顫慄地感覺,原來。原來這感覺一直未曾遺忘,我只是儘量學著假裝看不到,看不到在心裡的某個角落暗暗滋長的想念,寧若那樣牽掛著遠方地夫君,而我的心又何嘗不是隨著那個如天神一般地男人飛去了北疆。即使望著的他們的時候會傷心會絕望,只是似乎永遠都學不會遺忘。

  「我很擔心你。」景祥的話並不多,但每一句都是催人淚下的毒,我所有地防備所有的偽裝在他面前總被輕易的一層層撥開,只不過是輕輕一甩,我的手便從他的掌心抽離,想到甯若滿臉幸福的樣子,想到景桓柔聲的問著:你會陪著我一輩子嗎?理智告訴我,我應當立刻離開這裡。即便他對我表現出心疼與牽掛,他的心意也是這樣猶豫而小心翼翼,我這樣輕易的就抽離了。景桓每每在握著我地時候,他的手總是溫暖而堅定。其實我有多羡慕皇甫昭媛。我也想像她那樣勇敢的去追尋自己想要地東西。曾幾何時我也曾這樣嫉妒過陸昭儀,是不是也只有等我離開了這世界。靈魂才可以飛去我想要守護的人身邊?倉惶逃離,看不清他地表情,暖閣就在眼前,心裡很亂我卻強自鎮定下來。經小林子通傳後,我這才拾步跨入暖閣,今日景桓看來精神倒是異常地好,嘴角還一直上揚著,想必永郡王方才也是從這裡剛出去吧,景桓一直小心的提防著這個能幹地弟弟,而在自己已經能望見盡頭的時候,還是希望最親的人可以陪在身旁,這或者也正是他在南疆局勢並未完全穩定便急急召了景臻回來的原因,然而正是這些個舉動反而讓人開始擔憂起來,也許距離那個日子不遠了吧。

  「皇上今日覺得如何,原本臣妾囑了茗曦燉了些潤喉的湯水,想來還要些時候,有些事皇上不便吩咐了禦膳房,茗曦那丫頭也比禦膳房的大廚們細心些。」

  「今日見得七弟朕還是很高興的,也許從前對他的確太冷淡了些,他回來了朕這擔子也好卸一卸了。」聽景桓話裡的意思難道是有意把江山也……聖意難測,那前些日子他表現出對未涼那般器重又是合用意呢?順其自然吧,眼下我也是孤軍作戰,宮裡頭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真希望爹爹和大哥早日歸來替我拿拿主意。

  「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永坤呢,畢竟還是個未足歲的嬰孩呢,這樣孤零零的讓他留在承禧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皇上既然容了他,便也給了他個去處吧。皇后掌管六宮身子又時好時壞的恐是照顧不到,容貴嬪那還得照顧著順淑帝姬怕也是力不從心,雖說臣妾這要照顧永甯,但人手多,也不在乎多個永坤,況且臣妾答應過皇甫昭媛要好好照顧永坤的。其實容貴嬪這樣看重永坤,想必永坤若是到了她那也算是有個好歸宿,只是有朝一日當容貴嬪知道了真相後,又會對永坤做出些什麼呢,到那時候她或者就會把永坤視作為恥辱了吧,容貴嬪雖然城府極深,但看得出拉當她看著未涼的時候,眼中的慈愛是沒法假裝的,女人無論心腸多麼狠毒手段如何陰險,終究內心深處還是藏著一絲絲柔軟的。

  景桓並未立刻表態,想來容貴嬪恐怕也是跟他提起過:「此事容得朕再想想吧,畢竟永坤那孩子的身份有些特殊,永甯是朕的皇長子,朕怕暮菀宮那邊一時間照顧不過來,順淑一直是希望自己有個小弟弟的,既然她不能時常去跟永甯玩,那就讓永坤去彌補她的遺憾吧。」這一席話對於永坤的去留已經做出了安排,我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景桓對未涼的看重也叫我心安,畢竟做娘的總是盼著自己的兒子好,見景桓已漸漸顯露出疲態,我便跪安了。

  原本在永坤的事上也沒想過要爭些什麼,才走出暖閣沒幾步,便遇上了容貴嬪,她手中提著食盒,看望我的眼神有些怪異,走進我身邊時壓低了聲音道:「難道連永坤你都要與我爭嗎?」我默然,只是對她淺淺一笑:「有些東西註定是你的,旁人是怎般也搶不去的。」

  未涼已開始學走路了,小小的步子雖是蹣跚,但終歸是邁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我的未涼會走上怎樣的一條路呢。那天過後,皇上就差了人將永坤送去千波殿,那天皇上的口氣只不過是將永坤作為順淑帝姬的玩具而送去的千波殿,他畢竟也是個男人,還是個君臨天下的男人,即便心存仁厚也不見得能夠忍受這孩子帶給他的恥辱,那是一個女人的背叛。

  閑來無事時也能見得容貴嬪親自抱著永坤在湖邊散步,偶爾也會來我這宮裡坐坐,暖暖的午後我們就這樣坐在院子裡看著未涼那滑稽的步子,笑著聊起孩子們的種種,曾經一度懷疑這是幻覺,這樣平和而溫馨的氣氛在皇宮究竟已消失了多久呢?如果可以這樣一直下去該有多好,但想當初容貴嬪費盡心思才奪了永坤來,應當不僅僅只滿足於現狀,同我一樣對於紫宸殿那張座椅有著同樣的覬覦吧,頓時發現自己與容貴嬪其實沒有差別,都一樣的醜陋。

  「皇上駕到!」這一日恰好與容貴嬪在院子裡看著未涼,她懷中的永坤睜大了好奇的眼睛望著哥哥,永坤生得像皇甫昭媛,這副面容若是生得女兒身,日後不知又有多少英雄要拜倒在她的裙擺下了。前些日子差了茗曦去向皇上通報過,說是皇長子已能下地行走了,彼時皇上他並未立刻就趕了來,想來又是身子不爽。今日他突然就來到了暮菀宮,倒令得我們措手不及,急急丟開手中的活計福身行禮。

  景桓笑著示意我們都起來,只是象徵性的摸摸永坤的頭,隨即就把所有的目光所有地愛都投向了未涼。未涼那孩子倒也機靈,也許僅僅是出於本能,他一步一晃的朝景桓走去。末了撲倒在景桓腿上:「父皇,父皇!」雖然口齒還並不太清楚。但細細分辨還是能聽清他呢喃的這兩個字,景桓大喜一把抱起了未涼,親昵地去親吻未涼的面頰,而未涼更是咯咯地笑了起來。

  於是身邊立時一陣稱讚聲,景桓也是一副欣喜若狂如獲至寶的樣子。未涼一個小毛孩子怎懂得這些,當他依依呀呀的開始想學說話時,我只教了他「父皇」兩個字,是以無論他想表達什麼都會叫出「父皇」來。一直沒曾注意到,景桓他並非是隻身前來的,有個人一直陪在他身邊,默然的看著園子裡地一

  「皇長子如此聰慧,實是我大胤之福,我這做叔叔的也沒什麼好東西。便將這先皇所贈的玉笛贈了給小侄子吧!」這是一直站在一旁的永郡王,然而當他自腰間取出玉笛後,我卻沒敢伸手去接。景桓嘴角浮起一絲笑向我點了點頭。玉笛上還帶著永郡王的溫度,這究竟算是送給未涼的東西。還是算留給我的懷念。這一刻想必院中的三人都有著各自的心思吧,永郡王沒再回避只是淺笑著望著未涼。望著我。

  皇上此次前來除卻來看未涼外,還給我帶了個消息,說是景臻所率地南征軍明日便抵達京都了,那也就意味著爹爹終於回來了,如今皇帝雖未對天下昭告,但對於爹爹的清白至少也是心知肚明瞭,爹爹啊,牽掛了這許久郁兒以為這一生都再難相見了。容貴嬪離開的時候面上訕訕地,她也明白皇上對她懷中的帝子並不怎麼待見,倘若她只是為了將來皇帝大去時不用殉葬,此刻地表情又怎會顯得這般落寞,然而這一刻我卻在心中同情著她,因為我知道像永坤那樣地身份,無論容貴嬪如何機關算盡都是不可能登上紫宸殿那個位置的。

  未涼走得累了,就與我一般坐在廳前地石階上,他靠著我的時候讓我心安,未涼雖然身子弱了些但成日裡笑著,看起來是個十分開朗的孩子,茗曦做的桂花糕是我的最愛,也成了未涼戀戀不捨的小點心,這也許是遺傳。我端詳著手中的玉笛,先皇所贈之物果然是做工精細,玉也是上乘佳品,我閉上眼努力的想要回味起方才接過笛子時所感覺到的溫度,我不會吹笛,更不能在這裡吹,猛地想起被關在淩煙閣時的那場雨,雨中傳來悠悠笛聲在指引著我,我那麼無助的癱坐在牆邊,牆的那頭我心愛的男人在為我吟唱,那時的他面上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呢?直覺景祥從北疆歸來後與往常大為不同了,他時常進宮還可以解釋為皇上有國事要與他相商,只是我似乎也總能在皇宮的各處不經意的與他偶遇,是所謂的緣分,還是我的幻覺?

  這一日我早早醒轉過來,推開窗立時只覺一陣清香撲鼻而來,滿園的櫻花開得正盛,偶有微風拂過拈起落櫻,那景象如夢似幻讓人心醉,我從未覺得天像今日這樣藍,也許天氣的轉還四季的交疊是緣於心聲,閉著眼想著德勝門外又會是怎樣的一派情景。

  乾興六年,帝子景臻率南征軍歸來,京都百姓一路從城門外一直到德勝門夾道歡迎,大軍駐守於城外,追隨大軍南歸的還有大胤歷史上軍功最為顯赫的將軍,護國公赫連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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