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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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以來,我已養成了睡前打坐的習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安然入睡,後院傳來異響,我警惕的披上外衣,因為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我也是格外小心,而行至後院時也見到早有雜役師傅拄著門,似乎拼命在阻擋著門外的人進來,看起來這也不像是第一次了。 借著月光,隱約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儘管曾經我十分討厭那張陰冷的面孔,而今見到卻也是一陣欣喜,門外之人正是全公公,他一邊低聲咒駡著一邊使勁想要將門擠開,全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莫非皇上終於有了什麼旨意嗎?努力克制住情緒,倒不是說對皇宮多麼留戀,實在是我在這裡呆夠了,也受夠了那些尖酸刻薄的女人們。 「師傅,那是宮裡來的公公!」聽得我說話,那雜役女尼像是被嚇了一跳,急忙將門讓開,全公公原本是依在門上的,如今裡頭的人一撤力,他一個沒站穩險些跌倒,好一副狼狽的樣子,若我能夠預知他將帶給我一個怎樣的消息,那一刻我會不會扭頭就走,我也一定後悔讓他進得水月庵來,但那時我完全被一種興奮的心情沖昏了頭腦,甚至忽略了皇上的宣旨公公又怎會從後門進來呢? 全公公一撣身上的浮塵,先是朝我一行禮:「菀妃娘娘久違了,奴才前來乃是要給娘娘宣讀皇上的旨意。」聽得他這樣說,我與那名雜役女尼皆是跪於地上準備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淑妃赫連菀鬱不思皇恩浩蕩,皇覺寺抄經期間於佛門聖地同京都貴族發生苟且之事,置皇室尊嚴於何地置朕於何地,此事幾經查實一切屬實,念及昔日誕下皇子于社稷有功,遂賜白綾三尺,鶴頂紅一粒,匕首一柄欽此!」我顫抖著接過聖旨,我知道我定是在做著一場噩夢,明早睜眼一切都不存在了,什麼全公公,什麼聖旨都是夢,是夢境,若不是夢叫我怎麼去相信景桓會對我這樣絕情,叫我如何相信,叫我如何去相信,乾涸的眼眶內竟流不出一滴淚來,哀到痛之極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菀妃娘娘,奴才來送您最後一程,奴才知道這時候您最不想見到的便是奴才,但奴才也是皇命在身。奴才勸娘娘還是吞了那一粒鶴頂紅吧,據說只要吞下去很快便會毒發身亡,不會感到一絲痛苦,奴才在此恭送菀妃娘娘上路,娘娘萬福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為何他明明是哽咽的說著話,我卻覺得他根本在笑,走到盡頭了嗎,這就是我的終點了嗎?多麼可悲兜兜轉轉走到最後一刻,陪伴我的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太監,和一個毫不知情的雜役女尼。 一顆小小的褐色藥丸被遞到了我跟前,是不是只要吞了下去就能結束這一生的痛苦掙扎,也許死是一種解脫,但我怎麼會瞑目,景桓啊景桓,難道我們之間的情誼就要被你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來終結嗎?從始至終,我之於你也是件隨時可以丟棄的物件嗎,你眼中我的當真就這樣不值得信賴嗎? 「青筠你快走,快走,什麼狗屁聖旨什麼狗屁皇帝,平白的怎能這樣冤枉人!」就當我要接過全公公手中的藥丸時,一旁一直跪著的雜役女尼卻是只手掀翻盛著鶴頂紅的盤子,一個勁的將我往門外推。 只不過是個雜役女尼,平素與她又無甚交情,每個午後她便是拄著掃帚在後院打盹,有時甚至也會對我惡言相向,印象中的她一直是孤僻不近人情的,甚至與庵中的其他女尼也沒什麼接觸,我只不知這一刻在面對宮裡來人的時候,她是從哪裡來的勇氣,因為即便是我自己也已決定放棄,就這樣接受命運的安排,再不想去計較是無情是多情。 許是平日裡因為幹多了雜物,我的力氣根本不足以反抗她將我向門外推的舉動:「貧尼不管那宮裡的人是什麼來頭,貧尼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只是不想在事情尚未查清前便有人這樣喪了性命,我佛慈悲觀音娘娘也當是贊成貧尼這樣做的,青筠你快走!」 好人會有好報,惡人自當遭受上蒼的懲罰,這世上也許還有很多令人溫暖的東西吧,想起我生死不明的父兄,想起宮裡頭我那尚在繈褓中的未涼,我不能死,我怎麼可以去死,然而就在我多門而逃時,卻見得黑夜中有什麼明晃晃的東西一閃,之後便只聽到那名雜役女尼的慘叫,我不敢回過頭去只是一路奔逃,能夠料想到身後會是怎樣的一副畫面,許久不曾流淌的淚,此時猶如決堤般奔騰不息,如果上蒼真的在看著,又怎會叫她死呢,直到最後一刻她依舊相信著好人會有好報,而她的結局不正是一個最大的諷刺嗎?我甚至不知她的名號,在宮裡頭看過的生生死死還會少嗎,我以為自己面對這些時早已變得麻木,而不曾料想真正發生時還是會感到恐懼,原來無論我走到哪裡。後宮裡那種根深蒂固的陰霾早就揮之不去了,是一生地禁錮嗎? 即便有人為我推開鶴頂紅的託盤,即便有人替了我去死。但全公公看來似乎並沒有任何放了我的打算,他領著那一班隨從緊緊地跟在我後頭。在宮裡的時候我雖沒給過他好臉色,但面子上地事倒也算做得周全,按說他不該對我如此趕盡殺絕,難道僅僅是因為背負皇命而不敢有違嗎? 幸而這萬壽山上的密林成了我最好的掩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我卻隱隱覺得或者這並非出自景桓的本意,不管他如何看重江山,終究不是這樣冷血無情之人,他要我死何其簡單,又何需在深夜只遣了全公公與幾名侍衛來宣旨呢,有什麼是不可以在陽光下做的。 我隱匿於一棵巨灌之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又恐他們聽到聲響,縱然心中燃燒著希望之火此刻卻是一步都邁不開去了,我已無力逃逸。難道景桓他就是要將我逼到這樣的境地嗎,行于灌木從中我只穿著單薄的素衣,初春入夜後的寒涼我已感覺不到。手臂上被劃傷的痛我也已經感覺不到,將我籠罩的是一種深深的恐懼與絕望。我愛的人啊。終究是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斬斷我們之間地情誼嗎?「奴才奉勸菀妃娘娘不要再做徒勞的抵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娘娘又能逃去哪裡呢?」當暗黑的密林又重亮起火把。我看到地是一張陰冷的面孔,儘管他是笑著地,但那仿佛是一種捕獲獵物地勝利者的微笑,「很可惜原本痛苦最少地鶴頂紅已被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尼姑打翻了,那麼娘娘就只能選擇白綾亦或是匕首,娘娘請吧。」他身後的侍從又將那兩樣東西遞到了我跟前,我的手指深深插入土裡,但身後卻已無路可退,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如果是天意那我赫連菀郁必將用盡永世去詛咒。 當侍從將那兩件東西呈現在我面前時,全公公也不再是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轉而對我跪了下去,而旁的侍從也如他那般跪在我身前:「奴才恭送菀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那一刻突然覺得好笑,一個對我下跪稱千歲的人卻是那頭派遣來的催命符。 「這兩件東西本宮一樣都不會選,本宮要千歲千歲千千歲!」絕望的邊緣內心底卻好似聽到未涼的呼喚,哪怕是最後的掙扎也總好過坐以待斃,我抬腳踹開原本將那兩樣東西呈於我跟前的侍從,而全大福卻是兇相畢露,一把抓過白綾一個箭步飛撲上來,從沒想過這個瘦弱的小太監會有這樣大的氣力,我的手腳被侍衛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全大福將白綾繞於我頸間,立時我只覺一陣窒息,他們原可以選擇匕首,那我也可以有個痛快,我拼命的掙扎想要抓住些什麼,過往的一幕一幕猶如畫卷一般在眼前展開,我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是要去了嗎,難道死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嗎,又想起當日宣嬪在淩煙閣被小路子灌下毒藥的那一幕,從來我們就是待宰的魚肉嗎,這就是後宮女人的悲哀吧,一句話一舉手投足也許就是萬劫不復。但我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全大福冷笑道:「娘娘要問為什麼,還是下去問閻王吧,奴才也很想問聲為什麼,為什麼有的人生來就是達官顯貴而有的人一出生就註定是卑賤的,若不是你皇上又怎會被調至淩煙閣整日看守那些個瘋女人。」 「都是可憐人你們又何苦互相為難,如果說到可悲有什麼敵得過天人相隔的無奈。」伴隨這個聲音,全大福被一腳飛踹出去,當頸間的白綾鬆開滑落時我長長的舒了口氣,什麼時候劫後餘生我終於深深體會到了,但我從沒想過上蒼會派遣了他來救我脫離苦難,又要我用一種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呢,這個陷我父兄於不義,卻救我一命的男人。 「放肆,你是什麼人可知違抗聖旨該當何罪,你到底有幾個腦袋擔得起這罪。」全大福似乎還看不清眼前的形勢,但方才他送我上路全所說的那些話也是破綻百出,他說是因為我的關係累得他被調去淩煙閣當差,那也就是間接證明了那道聖旨是假的。試問皇上又怎會要一個淩煙閣地奴才來傳旨呢,究竟是宮裡哪位娘娘的意思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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