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皇后徐步走在前頭,我不緊不慢的跟著,這幾乎已成了我與她之間的一種習慣,每每從太后這裡出來總是要聊上幾句,子矜遠遠的跟在後頭。縱是寒冬臘月,燕雀湖畔風光依舊,能夠這樣淡然賞景的時光又還有多少呢?

  「本宮去到慈安殿的時候,她就跪在那裡了,太后哪裡是舊病復發,根本就是中毒,先前葉太醫就已經來看過一次了,恰好這消息被子矜一個在慈安殿當差的姐妹聽到,據說那鍋臘八粥正是容貴嬪頂著孟嬤嬤的名頭親自做的,原本是想給太后個驚喜,不想卻是弄成這個樣子。」皇后一手折了根光禿禿的柳枝,一邊又歎了口氣,「那鍋粥有問題你應該是最早知道的吧,不然你何以這樣早的離席,都說懷了孩子的女人總是特別敏感的。不知容貴嬪在粥裡加了些什麼,能夠使得旁人都無事而單單太后出了事,對於容貴嬪本宮太瞭解了,倘若不是她做的,她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澄清自己,而不是這樣頹然地跪在慈安殿,總覺得她那種做賊心虛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她,她可真傻啊!」隨即皇后又是一副回過神來的模樣,同皇后說話時我總是分不清真假,就好像現在她所說的,我分不清她是一時感慨,還是可以想讓我往她所說的方向猜測。

  即便皇后這樣說,我依舊猜不出容貴嬪這樣做的緣由,總覺得腦海中隱隱飄過些什麼,然而卻總是捕捉不到,那種淺淺的不安預示著什麼呢?

  皇后同我說了那些話後便是朝著來鳳殿去了,無論她是出於何種目的才對我說了這樣一番話,相信她必然是不知曉我對於她與容貴嬪之間千絲萬縷複雜的關係早已了然於心,塵封多年的真相一旦被揭開,眾人眼裡那個溫和皇后的形象便就此破滅了吧,太后會怎麼看她,皇帝會怎麼看她,那樣的德行還怎能安然居於皇后的寶座呢?不管怎麼說現在都不是在後宮裡搞內亂的時候,我於是先囑了茗曦回去,自己又向著慈安殿折返了去,如果事情真是照著皇后說的那樣,那麼容貴嬪這樣做必然是與皇后有關,她是要復仇也好,是要怎樣都好,總之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不明智的。

  原本待各宮的主子們都散去後,慈安殿的確看來清靜了些,然而我折返回來時卻發現甚至連婢女都甚少走動,甚至遠遠的見到連孟嬤嬤都從廳堂內退了出來,我不由得往梅樹從中一側身,我不知道這一刻為什麼想把自己藏起來,只是本能的不想讓孟嬤嬤見到我。

  很明顯,慈安殿的婢女太監們都是被刻意疏散開的,待孟嬤嬤走遠後我這才向著正殿行去,這樣貿貿然的折返回來本不是個睿智的舉動,但完全是一種本能的驅使,前頭就是正殿了,容貴嬪應當還跪在裡頭,既然太后已然臥病在床,幸運的話我還能同容貴嬪說上幾句。

  「哀家知道這件事並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做到的,槿蘭不是外人,你不如就原原本本的說了吧,咱們關起門來說話,你還是哀家的侄女。就算是真有什麼,哀家又怎麼忍心怪罪於你呢?只是皇宮之中藏著這樣惡毒的人,又叫哀家怎麼放心地下呢?」屋內傳來了太后的聲音。我知道此刻自己應當立刻回轉身離開,但一時間卻是邁不開步子去。不知道是站了這許久站麻了腿,還是壓根就不願離去。

  太后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容貴嬪地任何響應,然而廳內反倒傳來了宸妃的聲音:「是啊,姐姐本性純良又怎會做出這樣地事來呢,姐姐就是心太軟了。如果不是這樣當初又怎會遷居至淩煙閣呢,難道說姐姐開始懷念起在那裡生活的日子了?」

  「不要,臣妾已經不想再回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去了,求太后娘娘不要再把臣妾關到那樣的地方去。」容貴嬪在聽到淩煙閣三個字後顯得有些激動,儘管那時的她總是淡然地對我說,她不想出去,因為她怕死,然而無論怎麼說內心裡對於那樣的地方還是心存恐懼的吧,令人崩潰的興許並不是被投身於暗無天日的地方。而是在讓你重新見到光明後,又將你丟入深不見底的地獄。

  我匿身於堂前的那片梅花叢中,寒冬臘月卻是沒來由的驚出一身冷汗。殿內又會有著怎樣的陰謀即將被揭開呢?真相往往冷酷而殘忍,人性不知已在這所皇宮中消失了多久。任何人任何情誼都是可以被拿來利用地。這裡的女人們總是活在無盡的期盼和永無止息地紛爭中。

  「姨母,我不想的。我也不想地,那一日與妹妹閒聊時,恰好提起我想在臘八粥這天親自為姨母做臘八粥地事,姨母也是知曉的往年妹妹還沒進宮時,全家就對她熬粥地手藝是讚不絕口的,當時姐姐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待我從來鳳殿回來後,子矜丫頭又來交給了我一些熬粥的調味料,那時的我只一心想著要為姨母做一鍋好喝的粥,哪曾想到會變成這樣。」容貴嬪對太后的稱呼也已改成了姨母,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表明了這件事與皇后有著脫不開的干係,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嗎?只是她們姐妹之間究竟是誰害了誰,我已然分不清楚,太后又會站在誰那一邊,兩個都是自己的親侄女。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卻只聽太后一聲歎息:「哀家老了,算算也沒多少日子了,葉太醫說粥裡的那東西對你們來說興許沒什麼大影響,然而對哀家這樣上了年紀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幸而祖宗保佑這才躲過一劫,究竟是誰人這樣歹毒非要至哀家於死地,哀家已經不想再追究了,你也不要再跪著了,早些日子哀家便囑了內務府的人打點了你的行宮,你這就隨了他們去吧,哀家累了。」既然太后現下並未對容貴嬪說什麼,也便是對此事有了定論,她說不想再追究,我卻對她的話連半個字都不信。

  容貴嬪突如其來的從裡頭走了出來,而遠處孟嬤嬤也是迎了上來,一旦孟嬤嬤走近必然會發現到我,但我已無路可退,當容貴嬪刻意擋在梅樹叢前時,我相信她一定是看到了我,她不僅什麼都沒說反倒來幫我掩飾,我分不清她是在念著昔日的情誼,又或者是我對她而言還有著某種利用價值。

  走在回去暮菀宮的路上時,無疑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從太后的舉動上來看,她儘管已表現出對容貴嬪的新任,然而卻將容貴嬪安排去了別的宮住下,在旁人眼中是無比的榮寵吧,然而在宮裡住久了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無疑是種疏離。

  這件事一定會有個人會為此犧牲,我很想知道在這樣的多事之秋,太后究竟會如何處理此事,眼下少了容貴嬪,宸妃便成了太后身邊最受寵愛的後宮妃子,皇宮裡出了這樣的事,又是發生在太后身上,此事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這樣不了了之了。

  這一路上,見到的護軍盡是生面孔,回到暮菀宮時也發現到今日宮外的護軍數量明顯增多了,莫名的就有一種緊張的感覺,門外那名負責暮菀宮內外防務的護軍在見到我時臉色有些古怪,茗曦也是一早就迎在了門外,見我歸來便是壓低了聲響對我道:「主子,林公公已在裡頭侯著了。」

  見到林叔時,他的面色看起來極不自然,我於是也是心中一緊,莫非外頭有什麼大動靜,強自壓下心中那一份不安,淺抿一口熱茶:「林叔有什麼話不妨直說,縱然外頭的事有什麼變數,我也一早做了最壞的打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小姐千萬不要存著這樣的念頭,且不說如今皇上只是下落不明,即便真是……小姐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更何況事情並沒有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今日乃是大公子屬意老奴在小姐身邊侯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就由老奴護送了小姐出宮,旁的事老奴都已打點妥當了。」大哥既然是做出了這樣的安排,想必外頭的事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吧,我只是想知道外頭的情況究竟壞到了怎樣的程度。「就在今天了嗎?」林叔聽了我的問話並不作答,我起身立在窗前,冬日難得的豔陽天我卻沒來由的感到有一種徹貫全身寒涼,「林叔,對我說實話,外頭究竟是個什麼狀況,為何今日皇宮中的禁軍會突然的增多了。」短暫的沉默後,林叔嘴裡只吐出了四個字:兵臨城下!寒風凜冽,正陽門上疾風正勁,我知道這樣的大風天我是不應該到處亂走的,更不應該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儘管林叔和茗曦都是好言勸著,然而興許也是感覺到了什麼,最終也沒再攔阻只是遠遠的跟著。正陽門上只我一人立著,衣袂飄飄我的心也飄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昔日我與景桓站在這裡送別了南征軍,而今腳下卻是一片黑壓壓的逼宮士兵。林叔告訴我說。由於近幾日皇帝遇刺地傳聞鬧得沸沸揚揚的,到處是流民作亂,甚至連幾處要緊的衙門都遭到了不同程度地騷擾。作為皇城禁軍統領的皇甫浮竹這才召集了城內各出禁軍來維持秩序,並且聲稱這些流民已經逃竄入皇宮了。這才有了今天我所看到地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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