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永歆這孩子人小鬼大,早已尋了時機鑽到了太后身邊,太后望著他的眼神很慈祥。與對皇帝那種越來越冷的眼神截然不同,最後她輕歎一聲:「宮裡近來出來這麼些事,哀家心裡也不好受啊。原本以為玉昭容懷了龍子,總算可以使我伶仃的皇室再添子嗣。哪想到會出了這樣的事,而今雖說菀妃也懷有身孕,但立處儲乃是刻不容緩之事,對於江山社稷都是極為重要地事。既然皇帝膝下沒有皇子,哀家也觀察了這許久。覺得永歆這孩子是最適合的人選,今夜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家人,哀家也想聽聽諸位地意見。」

  她哪裡是聽得進旁人話的人,分明就是在知會眾人她一早已做了決定,今夜在座地除了先皇那些個還未有任何冊封的帝子,還有那些個王爺和他們的世子,聽了太后這樣的論斷怕也是吃驚不小,一時間倒是沒有人站出來。

  「啟稟母后,兒臣覺得皇兄正值壯年。關於子嗣的事自不必如此憂心,眼看三年一屆地選秀又將到來,母后也不必如此操之過急。」這站出來的竟是景臻。我原以為那個大餅臉的景臻只是個混小子,是以這許久都不曾有任何封賞。旁的帝子早已受了封搬出了宮去。獨獨他還在宮裡做他的帝子。景臻說的句句在理,更何況即便皇帝沒有子嗣。這大位還是可以傳與兄弟的,這也不是沒有前例的,幾個老王爺似乎也在猶豫著,如今他們雖未在朝中擔著要職,但在宗親中還是極有分量的,是以即便這個天下已是太后可以說得算地,但過繼一事也還需得到宗親的支持,否則日後也不利於她行事吧。

  景臻就這樣跪著,太后似乎是在拼命忍住怒氣,並沒有讓景臻起來的意思,景臻與皇帝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但看得出來兩兄弟平日裡感情甚好,只是景臻一直給人一種混小子地印象,是以景桓也一直沒有給他任何封賞。

  卻是在此時皇帝站了起來他扶起景臻:「臣弟能為朕著想,朕已經很高興了,只可惜臣弟的眼光究竟是比不得母后長遠,如今邊關戰禍頻頻,為了鞏固我大胤王朝地根基,這立儲一事地確是刻不容緩。朕已有了決斷,冊封清河王之子永歆為固山帝子,待隨朕祭天之後再行冊封。」祭天歸來後怕也不是帝子,而是要改稱永歆為太子殿下了吧,太後面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神情,清河王似乎也長長舒了口氣,宗親地面上倒是看不出些什麼來,也有微微搖頭歎氣之人。但興許是太后一党太過得意,而忽略了那一幕,皇帝攙了景臻起身,卻是重重的拍了拍景臻的手,並向著景臻使了個眼色。太瞭解景桓了,他怎麼可能是待人宰割的魚肉呢!

  如果是去祭天的話,如今皇帝已在眾人面前同意了太后的決斷,也就是說默認了要立永歆為太子,祭天路上太后極有可能讓景桓出個意外什麼的,而後永歆便堂而皇之的一下從太子成了大胤的王。看來這一次大哥的「血殺」能夠派得上用場了,此事我也需與林叔商量一番,今時今日這慈安殿是無論如何不能再住下去了吧,景桓怎麼可能相信太后說自己因為寂寞才召了我去呢,對我的立場他恐怕也是有所保留的吧。

  「皇帝是不是也該去看看蘭兒那丫頭了吧,即便她弄壞了一張琴,即便無意害死了兩個奴才,但畢竟也不是什麼滔天的大罪啊,關了這麼久皇帝也該知道怎麼做了吧!」我不知道什麼才是景桓的底線,對於太后的無理要求他一再忍讓,此時對於太后要求釋放皇甫槿蘭的要求也是一一應允下來,這在太后眼中是示弱吧。可是這件事在我聽來,也不僅覺得心中一酸,我分不清景桓這樣做究竟是為了敷衍太后,還是對皇甫槿蘭放不下。

  宴席散去,太后已有幾分醉意,孟嬤嬤攙著太后朝寢宮去,同時也囑了茗曦要好好照顧我,孟嬤嬤自然不會為了幾罐子君山銀針而對我多加照拂,她也不過是看在太后如此看中我的份上不敢怠慢。茗曦原本也打算攙了我回去,然而自從上回得知陸昭儀已到了只能用五味散來維持時,便已曉得即便是喧哥哥也是無回天之術了,我不知道她還有多少日子,只是突然間懷念起昔日對酒當歌的情形,我也好想再聽一次她彈奏《長相思》。

  便是囑了茗曦替我溫了些小酒備下幾個小菜,朝著漱景宮去了,夜深了,雪也漸漸大了起來,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踏在上面,深怕有個行錯踏遲,在雪地上踏錯一步興許只是摔個跟頭,那麼在後宮呢?

  或者我們每一個人從一出生開始,命運的軌跡便一早註定了,或者我們這樣步步為營,到頭來還是難免淪為了棋子。雖然見慣了淩煙閣內的蕭瑟景象,但每每見到心還是會往下一沉,興許是時辰太晚了又或是天氣太過嚴寒,負責守衛的護軍一個個都不知躲去哪裡了。

  我提著茗曦備好的酒菜便朝著西廂房去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陸昭儀並未睡下,她穿戴整齊的坐在琴邊,就好似在等著我來一般,那張瘦削的臉上終於開始有了血色,不知是因為房裡的暖爐還是因為擦了水粉。

  「我知道你會來的,等你好些時候了。」陸昭儀目前的身體狀況,我自然知道是在五味散的作用下,這才猶豫起來究竟該不該來找她喝酒,初時只是因為心中覺得苦悶,一時間倒沒有想太多,也沒念著自己肚中的孩子。陸昭儀卻是奪過竹籃,「很好的下酒菜呢,不過妹妹你不能貪杯哦。」

  外頭畢竟寒涼,我們只是坐在屋內敞開著窗,讓皎潔的月光能夠透進來,陸昭儀總是有意無意的搶過我的酒盞,北風間歇灌了進來,但誰人都不覺得冷,或者連心都麻木了又怎麼還會覺得冷。我們把酒言歡,就好像初時在夢東園一般,昭慶門內後宮之中,怕是再無人能與我這般共醉了吧,有時候我希望自己能夠大醉一場,但又那麼絕望的意識到即便長醉也終有醒來的時候,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菀鬱,不能夠再如同鴕鳥一般生活著。

  不知道心裡藏著事的人是不是特別容易醉,只不過喝了幾杯便開始有了醉意。從來陸昭儀地酒量就比我好,她催促著我該是早些回去安置了,一邊又坐到木琴跟前:「夜黑。擔心你害怕,不能送你。還是用那一曲《長相思》伴你回宮吧!妹妹一路保重。」不知為什麼,只是這樣短短一句話,卻好似她在與我訣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雪地裡我搖搖晃晃的幾乎要站不穩,然而舉頭望天,天空深邃什麼也看不見,這樣的雪夜聽著這樣地調子,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頭,夜深千帳燈,還有誰會為我掌一盞燈,拼命抑制住想哭地欲望。不想再讓任何人看到我的懦弱,姐姐說是皇后親手捏碎了她一生的希望,其實那時我便很想問姐姐。如果一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夢是不是更可悲。我實在沒有力氣支撐自己走回暮菀宮了,雪地上涼涼的感覺鼻子快要被凍掉了。就那樣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主子!!」好像聽到茗曦的聲音。迷迷糊糊地仿佛見到她朝我奔來,但是又覺得身子被一雙大手抱起。那個懷抱很溫暖,卻帶著絲絲香粉的味道,蘭花的香味,宸妃的味道吧!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暮菀宮,而喧哥哥正在整理藥箱,見我睜眼他又走了過來,但只是遠遠站著保持著恰好的距離:「娘娘如今母子平安,但再不能喝那麼多酒了,更不應該在這樣夜晚在宮中行走,若是有個意外誰人也擔當不起。」雖然他的語氣中滿是責怪,但看得出他眼神中更多的是關切,即便為了玉姐姐的事他已經與我劃清了界限,但只要我有事他還是會立刻趕來,從來都是這樣,或者這已不僅僅是男女之情,更多地是親情吧。只是為何他會突然出現在宮裡,難道是他將我帶回來的嗎?

  畢竟是相處這許久的夥伴,從我狐疑地表情中便猜到了我的想法,他立刻答到:「你以為我是幽靈嗎,隨時能出現在皇宮,是皇上帶你回來地,又連夜傳召了我來給你看看,其實我覺得皇上他什麼都是明白地,不然他不會傳召了我來。」

  的確,一個懷有身孕地妃子還在夜裡四處行走,很容易給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落下口實,而葉太醫雖說醫術高超但為人迂腐,難免會將此事稟告給太后知道,我倒是不擔心她會如何處置我,我只是擔心會連累了陸昭儀,景桓想的倒是十分周到。只是如果說是景桓帶我回來的,我已經不確定自己在他懷中聞到的那股蘭花的味道是不是幻覺,突然間心中很不是個滋味,儘管是太后下的命令,但景桓他自己對宸妃還是有留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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