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宮春(89)_葉曉狐

八九

　　皇后沉吟半響。終是對子矜點了點頭，再見到小蠻是在來鳳殿的密室裡，宮裡的太監婢女們犯了錯自是交由司禮太監處置的。而今將小蠻囚於來鳳殿密室中，也足以見得皇上不想令太后知曉得太多地用心憔悴下去了。只是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看起來她除了精神不濟外倒也沒受什麼外傷。看來皇后對這個將死之人還是很客氣的，我轉過身自腕上取下一個玉鐲塞給了子矜：「我想和小蠻單獨聊幾句，還請姑娘行個方便。」子矜倒也沒有推脫，領會的朝著外間走去。「你還來幹什麼？是來看看我的下場究竟有多淒慘嗎？」見到到來小蠻也是冷語相向，她還真是不知悔改，縱然她不是主謀，然而在她心中對我對茗曦就沒有半點歉疚嗎？畢竟是一同甘苦過來的姐妹，我當她是姐妹，那在她眼中的我又算是個什麼呢？

　　我便也逕自在她面前坐下：「我今日前來，只是想問你一句為什麼，我平素待你如何你應該清楚，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要背叛我，我只想知道我們這一路走來，在你眼中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地，我想知道你心中有沒有存過一絲一毫的後悔？」

　　「若不是因為你，我說不定也能像昔日的余常在一般青雲直上，早在你出現之前皇上便在紫宸殿地內堂臨幸過我，就在我以為暗無天日的生活終於有了絲絲光明時你出現了，你不僅奪取了皇上停留在我身上地所有目光，更是將我要了去使得我再無蒙受聖恩地機緣，如果不是你，我又怎會淪落至此，甚至，還要為你陪上性命，我的恨是你無論如何也無法償還地。」興許是連她自己都意識到大限將近，便也不妨將她所有的恨傾倒於我，沒曾料想昔日我看中她的伶俐可人要了她來暮菀宮，卻是打破了她飛上枝頭的夢。今日聽聞小蠻說起這些，沒來由的想起當日與茗曦回宮時，所感受到的景桓與小蠻之間的曖昧，畢竟是有過肌膚之親的吧，也從未見景桓對哪個婢女如此殷情，哪怕是對茗曦平日裡也只是淺淺一笑，如果不是因為我，小蠻會不會過上那種她所預想的生活呢，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們或許能成為親密無間的姐妹吧，如果不是因為這樣，那她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去死，這都是我欠她的，又或者生活在皇宮，本就沒有誰欠誰的。

　　「如果你早些說出來，我定會成全你，又何至鬧到今日這般田地呢？為了自保我不能救你，為了自保你身後的那個人更不會救你，我們都只能靜靜站在一邊，小蠻啊小蠻怪只怪你從一開始就站錯了邊。」同情敵人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必須要牢牢記住這句話，用來壓制內心深處是不是便會冒出來的憐憫。

　　「主子，主子，小蠻知道錯了，小蠻知道錯了，求您念在我們曾主僕一場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奴婢的爹娘還在家鄉等著奴婢回去，奴婢不想死啊。」小蠻哭喊著抓住我的衣襟，像是想要抓住生命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救她就會連累到自己，正如皇后所說小蠻是我的替罪羔羊，而我絕不能有事，我有事的話有朝一日又有誰來保全遠在南疆的父兄呢！

　　然而畢竟是這樣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啊，照皇后的語氣來看小蠻恐怕是過不了今晚了吧，兩全的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只不過正所謂隔牆有耳我雖給了子矜些好處，但想必皇后之前定是囑咐過她的，是以眼下說不定她正附耳在門外呢！「蠻丫頭你糊塗啊，怎能做出這等事來，不僅害了自己還連累了我，不是我不顧及昔日的主僕之情，只是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桌上白綾毒酒皆已備齊，清明重陽我會多燒些紙錢給你的。」原本對於我突然說出這些話來小蠻卻是十分不解，但當見到我的眼神往門外輕輕一掃她便立刻會意過來，便更大聲的哭喊起來。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蠻卻突然抹乾了淚淡淡的問道：「主子，今時今日你恨不恨小蠻？」

　　「恨，我恨你不早些對我說實話，若是你早些對我說了，說不定就……但如果有來生，我還會選擇和你做姐妹。」不是寬慰的話，我原是當真打心眼裡喜歡這丫頭，無奈我們之間糾葛的最後終是逃不過一個「恨」字，如果不是身在皇宮我們會不會都快樂許多。說著我便將一顆藥丸塞到她手中，漸近的腳步聲已容不得我再多做解釋了，但我相信小蠻她該是懂得的。

　　小蠻並沒有多問，方將藥丸收入袖中便只見皇后進到了密室中，她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想來是要儘快把事給了了吧，她行至小蠻身前，用一種無限憐憫的語氣說道：「如果有來生，那就祈願永世不要進宮吧，哪怕顛沛流離哪怕餓死在街頭！本宮念在與菀婕妤的情誼，就讓你死得有尊嚴些吧，桌上的白綾匕首你自己選，或者本宮這裡還有一杯毒酒，保管你一喝下去立時斃命沒有半點痛苦。」

　　我不知道為何小蠻會用那樣怨毒的眼神望向皇后，興許是怨她太過無情，那樣的眼神中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東西，是不甘是怨恨是無奈是絕望。一個人一杯毒酒終，結了一生，沒來由得又想起淩煙閣內被勒死的宣嬪，為了權勢玉姐姐的身上究竟背負了多少人命？令人欣慰的是我瞥見小蠻在喝下毒酒的同時，也十分巧妙的吞下了那顆藥丸，我不知道她是憑著什麼相信了我，但我知道至少她可以不用死了。藥丸是來這裡之前特意帶上的，那原是喧哥哥特意為我留著防身的，這藥丸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通過刺激穴道神經，從而使得人體的各大要穴儘快封閉，不受任何侵害，只要處理得當服藥之人能在十個時辰之內醒轉過來。後宮之地危機重重，興許有一天就會送上性命吧，這樣的藥丸或者可以保我一命。來之前我便想好，不管小蠻因為什麼要背叛我，但只要她的心裡還存著一絲歉疚，我便可以讓她死而復生，雖然娘親說我一向看人不准。然而小蠻畢竟沒有讓我失望，她的本性並不是我們所看到的樣子，但此事還需要喧哥哥的配合。

　　所以從來鳳殿出來。我便囑了茗曦去找喧哥哥，並告訴她無論怎樣我都要見到喧哥哥。茗曦似乎也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刻便朝著漱景宮去了，現在地喧哥哥呆在那的時間遠比留在太醫館多的多。

　　一路上我也不斷地回想著，當茗曦的「屍體」被抬出密室時，我卻在不禁意間瞥見桌案上正在慢慢幹去地水跡，那是個六角形的雪花圖形。小蠻在喝下毒酒前立在桌旁好一會，難道她是想告訴我些什麼嗎？六角形的雪花？會代表著什麼呢，也許這一切等小蠻再醒過來，我便能知道了吧！

　　通常那些老死宮中的太監嬤嬤，又或是意外死亡的宮婢都是直接被運出宮，而後再由專人處理，但聽茗曦說這些屍體大都是被丟棄在亂墳崗，但倘若有親戚來認屍，那屍身倒也有專門地存放地點。只是日子不能超過一日，此事自然是不好由我直接出面的。

　　無奈等了這許久都不見喧哥哥來，想必玉姐姐見到茗曦去尋喧哥哥定是要多加為難的。只是小蠻的事是分秒必爭的，我又怎好坐在這裡苦等呢。然而正在我欲動身前往漱景宮時。卻遠遠的見著茗曦和喧哥哥走來。

　　茗曦退下後，喧哥哥壓低了聲音道：「郁兒你又想做什麼。我雖說不想干涉你太多，但我聽玉說這次你又闖了大禍了，即便為了權勢你可以豁出性命去，但你好歹也想想赫連家上上下下。」

　　「這件事說來話長，如今我有一急事要喧哥哥你幫忙，我想求你救一個人。」當聽我粗粗的把計劃說完後，喧哥哥卻是愣在當場，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實我只是想要他找個人去給小蠻「認屍」，當然最重要的是將小蠻「死而復生」，藥丸本就是喧哥哥弄出來地，當然也只有他有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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