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宮春(88)_葉曉狐

八八

　　只聽得西廂房那裡傳來小蠻丫頭的叫喚聲，西廂房原就只住著茗曦與小蠻，二人雖都是宮女然品接卻都不低，雖比不得主子但她們的臥房又豈是旁的男子能夠肆意踏入的，我與茗曦也是緊隨其後，追隨董修媛而來的那些婢女太監們正在房內胡亂翻著。

　　茗曦雖是一臉又羞又憤的樣子，但她的神情中也是疑惑居多，而我卻是直為她捏把冷汗，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一把了，沒有必勝的把握但只好跟上天博一回了。

　　「啟稟修媛娘娘，在房內搜到了這些東西。」當那名女婢將手中的東西呈現在眾人面前時，我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董修媛笑得更燦爛了，婢女手中捧著的是一頂假髮以及一件沾血的白衣，與我在樟木箱裡見到的一摸一樣，茗曦似乎也在瞬間沒了主意，小蠻卻是冷眼看著這一切不復方才的吵鬧。

　　道士只瞥了一眼便歎氣道：「比起鬼神，人自身難道不是更可怕的東西嗎？婕妤娘娘。貧道說過會證實貧道所言非虛地。」

　　「把茗曦這丫頭給我帶下去.」董修媛惡狠狠的說道，似乎還在為先前茗曦因她們闖入暮菀宮時的頂撞而氣憤，幾個侍衛聞言也上前來準備押住茗曦。此情此景不得不承認我輸了，與蒼天做賭是多麼愚蠢啊！當下人贓並獲縱然我想救茗曦。也是不及想到對策，抬眼恰好遇上小蠻幸災樂禍地神情，果然是她做的嗎？

　　「啟稟修媛娘娘，東西並不是從茗曦地鋪上搜得的，是。是在小蠻的箱子裡找到的。」此言一出眾人皆是愣在當場，小蠻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在她地箱子裡也會有一份一摸一樣的東西吧。沒有哪個口口聲聲喊著永遠效忠主子的奴才，會背著主子去獻媚皇上的，從那一天見到衣衫淩亂的小蠻，以及感受到廳中濃得化不開的曖昧時，我便已不再信任她了。她懷揣著怎樣的目的我不知道，她是誰的眼線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樣一個奴才在必要地時候還是可以用來犧牲的吧。她箱子裡的那套東西是我放進去地，我已不能再容忍她所有的背叛與陷害。

　　我是真地變了吧，在從前地我看來。這世上本沒有誰就該為誰犧牲的，然而那樣地赫連菀鬱在皇宮之中根本無法生存。漸漸開始理解宸妃漸漸開始體諒姐姐的心情。皇宮本就是個殘忍的地方，為求自保為了守住想要守護的一些人一些事。就必須讓自己學會殘忍。

　　當小蠻被帶走時，她的臉上依舊掛著不可置信卻只是淡淡的望著我，彼此心知肚明吧或者她只是沒想到嫁禍給她的人竟是我！因果報應天理循環，自己種下的孽自然也唯有自己來收，可笑的是我們相處了這許久，而這一刻心中卻只是覺得可笑，沒有難過沒有痛惜。

　　「茗姐姐，我們進你房裡去看看。」即便我可以不在乎小蠻被帶走，但她終究是我暮菀宮的人，此事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波呢，但無論是誰追究下去都不會有好下場，因為這個秘密的背後是皇上、是太后。

　　西廂房內早被婢女們翻得淩亂不堪，然而唯有屏風後頭的那個小箱子看來沒被動過，待打開箱子時我與茗曦對望了一眼，茗曦霎時白了臉，這只箱子是屬於茗曦的，而其中所放置著的正是一頂假髮以及一件沾血白衣，小蠻是聰明過了頭才會將東西放置在這等不好找的地方，也對哪有人會將這些隨意放在容易找到的地方呢？若非那些婢女們先一步找到我一早藏在小蠻床下的東西，恐怕被帶走的就是茗曦了吧！

　　此情此景繞是茗曦也領悟過來，瞬即朝我咚一聲跪了下來：「如果不是主子，恐怕茗曦如今已再不能站在主子面前了。」

　　「茗姐姐何故行此大禮，郁兒其實也只不過是跟蒼天做賭，偶只是相信上天終是眷顧好人的。」我不可否認自己的改變，然而在茗曦面前我卻不想表露得太多，在她面前我希望我還能最初的那個我。

　　茗曦沒有問太多，但我相信她在宮中這麼久看過這許多聽過這許多，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道的，卻見茗曦並不起身我知道她定是有話要說，便也上前去攙她：「茗姐姐有什麼話不妨起身再說，你是知道的我從來都將你視作姐妹一般。」

　　「有一事茗曦一直沒曾稟告給主子，但此事既然牽扯上了奴婢與小蠻丫頭，奴婢想著或許其中會有關聯。當日承禧殿失竊琉璃琴被毀，而盼夏被宸妃娘娘罰跪于承禧殿前，小蠻丫頭念著姐妹之情曾去探視過，這也是主子知道的。但奴婢想說的是小蠻回來時的樣子很不對勁，她的衣襟皺巴巴的像是被人用力抓過，裙下擺還是濕濕的，進屋時似乎踢到了些什麼還一再囑了奴婢不用掌燈，奴婢是借著月光看清她的狼狽的，奴婢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主子想必是能夠想明白的吧！」

　　聽來茗曦的話，我倒是大吃一驚，她分明是在暗示我盼夏之死與小蠻有著脫不了的干係，而元兇極有可能並非宸妃，小蠻一個丫頭與盼夏無冤無仇的，更何況從她的表現來看她根本就不想對盼夏動手，那麼小蠻身後的另一隻手又會是誰呢？

　　宸妃樹大招風宮中的哪個妃嬪不想拉她下來呢，然而在這件事上能夠插得上手的人並不多，唯有姐姐與皇后。如今東窗事發，小蠻被帶走這樣的結果定是那人所意想不到的吧，照茗曦所說小蠻是因為害怕茗曦將當日之事說出而想及早除掉她，而提出要做法驅鬼從而引出這樣大動靜，沒有玉姐姐的配合是不可能做到的，莫非連姐姐也感覺到了來自茗曦的威脅？然而就在這一刹那我突然想起當日在崇明湖邊與伊犁大人交談時，眼角偶爾瞥見了漱景宮的妍兒，難道這些在姐姐眼中也是莫大的威脅嗎？

　　當原本發生過的事又展現出另一個真相時，宸妃顯得越來越無辜，她的罪只是因為她是皇甫聞人的女兒，只因為彼時她是皇帝最得寵的妃子，然而今時今日的我卻並不會同情她，即便我知曉了一切卻依舊不打算拯救她，正如姐姐在來鳳殿內所說的：皇上身邊的女人，難道不是少一個好一個嗎？

　　小蠻的事聽說是皇上親自過問的，畢竟深究下去誰也不知會鬧成什麼樣，近來宮中皆因此事已是鬧得沸沸揚揚，如此下去景桓的生事之謎必定將被公之於眾，而儘早結束這場鬧劇的唯一辦法，就是幹淨利落的處置了小蠻，但在此之前我心中尚有疑團未解開，我必須要再見一見小蠻，我只想再問她一句：為什麼！

　　裝神弄鬼向來是宮中大忌，皇后乃是六宮之主小蠻的事自當是交由她來處理，而又未曾驚動了太后想必眼下小蠻當是在來鳳殿內，一路上茗曦也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但她什麼也沒問，相處了這些日子她該是瞭解我的吧，如果我心中的結沒有解開，即便小蠻落得悲慘下場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吧！

　　而未及進到來鳳殿，子矜便是早早迎在了外頭：「子矜給婕妤娘娘請安，皇后娘娘等了您許久了。」皇后竟然一早便料得我會來嗎？我遂頷首跟著子矜步入來鳳殿。

　　彼時皇后正逗弄著籠中的鵲兒，當我進屋時她只是玩味的看著我：「本宮等了你許久了，婕妤必是為小蠻來求情的吧！」我想她之所以能說出這番話來，必定是不知我與小蠻之間的種種吧，既然如此那麼小蠻難道就是玉姐姐的人嗎？

　　「蠻丫頭她平時雖然粗枝大葉的，但不至於做出這種扮鬼嚇皇上的荒唐事，她也不傻為什麼要給自己惹禍上身呢？臣妾懇請皇后娘娘徹查此事，還小蠻一個清白。」我倒並不奢求皇后會真的看在我的面子去徹查此事，這麼說只是不想皇后對我與小蠻間的關係轉變有所懷疑，在皇后面前我必須要扮演好一顆自以為聰明。卻有聽話好用的棋子。

　　皇后聞言卻是輕聲一歎：「小蠻這丫頭尋常我見著倒也覺著是個機靈地丫頭，想也不會做出這等傻事，但是。」皇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不曾搭話只是在一旁垂著頭繼續聽著，皇后抿了口茶道。「但是憑藉著我們的關係，有句話我不妨提醒你，此事難免不是沖著你來地，其中的曲折本宮不理，但如今既有小蠻替你背了這個黑鍋。菀婕妤若是個聰明人就該靜靜站在一旁。不知皇上為何這樣急著處理了此事，小蠻是再留不得了，本宮自會將此事辦妥，婕妤你也不用擔心誰人會在背後興風作浪。」

　　小蠻畢竟是我暮菀宮地人，即便她是要陷害我或是茗曦，最終我這個暮菀宮的主位都再難撇清了：「畢竟是主僕一場，臣妾懇請皇后娘娘准許臣妾再見小蠻一面，也當，是送她最後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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