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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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時景桓頻頻放下筷子,似乎對這一桌佳餚絲毫提不起興趣,這些菜式都是茗曦照著往常,皇上讚不絕口的幾個做的,難道皇上是因為吃慣了碧兒做的? 「皇上……」我輕輕喚了一聲,他這才恍過神來,揮了揮手屏退眾人:「看著這盤櫻桃肉朕也想起了碧兒,朕原以為她畢竟是一介女流,想是還不至心狠如斯。」 「逝者已矣,皇上定是不知吧,其實郁兒也是會做那道菜,改日就讓臣妾親自下廚為皇上烹調吧,但皇上今日已勞累了大半天,不吃東西怎麼行呢?」我於是提起銀筷往景桓碗裡夾了些,他卻動情的握住了我的手:「郁兒,朕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和他們不同,往常朕若是在別的宮裡留膳,那些妃嬪們無不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連皇后也是一樣的。卻獨獨你,朕覺得同你坐在一起,感受到的是一種溫情,是家的感覺。」 他貴為一國之尊,聽膩了三呼萬歲,見慣了去曲意逢迎,然而縱然是眾星捧月般的生活,卻絲毫感受不到家的溫暖,所謂的皇室大家庭充斥著的也不過是爾虞我詐,他們眼中所看到的不過是紫宸殿那個高高在上的寶座,念及此不禁要為景桓低歎一聲。 他站起身,縱然我好生勸說,他也是不再提起碗筷,他起身望向窗外輕輕歎了口氣,我走至他身旁牽起他的手,淺笑著說道:「景郎可願陪郁兒去畫舫上坐坐。」聽得我這樣喚他,他顯然是一愣神,隨即又回轉頭來溫柔的捏了捏我的鼻子:「秋風寒涼,娘子可得對穿件衣裳。」 我雖未到過杭州西湖,但望著畫舫前那一汪靜謐的湖水,想是被冠上天堂之水的西子湖,定是別有一番風情的吧,夜幕下的小西子宛若一名淡妝梳洗的少女般平靜,湖邊長廊裡的點點燈火倒映在水中,間歇還能聽到頑皮的小魚躍出水面的聲音,坐在畫舫中欣賞著如此夜景,當真是令人心曠神怡,仿佛那些爭鬥喧囂都已離得自己很遠很遠了。 「今日景郎已歎過五回氣了,是何事擾得你心緒不寧,也不知郁兒可否為你分擔。」我開始把玩起昔日陸昭儀差人送來的景德鎮茶具,這幾日我也隨著茗曦學起了工夫茶,茗曦說工夫茶是一種融精神、禮儀、沏泡技藝的茶道行事,可以怡情可以養性,興許陸昭儀送了這一套茶具給我,也是有這份意思的吧,雖然自從我搬離了秋浣宮二人間顯得生分了些,但她總是這樣默默的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予安慰。 「近幾日來,天天都是南疆傳來的戰報,南詔國也太不將我大胤放在眼裡了!」早就聽安順說了這幾日景桓因為南疆戰事而常常就在上書房呆一整個晚上,南詔,那不是陸昭儀的故國嗎? 「既是國家大事,郁兒便不多問了,以免給人落下個後宮干政的口實。」我輕笑著將第一道茶遞了給他。 景桓回過頭來,見我一會用燙水澆淋茶壺,一會又將茶壺底沿茶盤邊緣旋轉一圈,雖然不解卻饒有興致的看著,我於是也笑著為他講解道:「這第一泡啊叫做『遊山玩水』,以括去壺底之水,防其滴入水中。」接著我便依次來回往邊上的小杯中斟茶水,「這叫『關公巡城』、『韓信點兵』、『三龍護鼎』。」三龍護鼎也是最後一式,我於是又將第二杯茶遞到景桓面前,他笑著接過:「朕倒還不知郁兒竟還精於茶藝,這一式再斟蘭芷倒也使得漂亮,只是難為你今時今日還能靜得下心來研究這些東西。」他輕聲一歎將杯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看得出他心裡很煩很亂,「南疆戰禍已起,平戎將軍手中僅有十萬士卒,這是一場硬仗朕不曾料想南詔竟然說翻臉就翻臉。大胤並不是不敵南詔,只不過事出突然只怕援軍與後方補給,一時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不僅如此碧兒還在這個關鍵時刻發生了這樣的事,朕實在不敢想像平戎將軍知道後會有怎樣的後果。」 「既然景郎已不能再對碧兒做任何補償,便暫且將碧兒去了的消息封鎖吧,待他日平戎將軍凱旋,再將景郎的這一分歉疚化作榮華加諸於他身上吧。至於援軍與補給,皇上大可放手令臨近省份的封疆大吏們去辦,南詔雖然如今已由主戰派掌權,然而以南詔的軍隊與國力畢竟是不能與大胤相抗的,景郎也無需如此擔憂。」我不過是想寬慰他幾句,應該還不至於擔上個後宮干政的罪吧,只是交戰雙方是南詔與大胤,南詔國難道真能絲毫都不顧及到遠在大胤王都的公主嗎? 「朕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他南詔小國又怎會有如此膽量敢同我大胤開戰,只是聽了護國公給朕分析南疆形式這才恍然大悟,大理國對我大胤雲南一些省份早已垂涎三尺,想必如今策動了南詔向我開戰,必也是為了那一畝三分地。」景桓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只是靜靜在一旁聽著,國家大事不是我這個後宮女人可以插嘴的,但我只不想這場戰禍延及了那個人。 「郁兒有一事懇請景郎能夠先答應,南詔與大胤一開戰,宮中必定會有人對陸昭儀頗有些微詞,景郎可切莫聽信了小人之言。」我只不過想替她討得一張護身符,她雖然已成了大胤皇帝的女人,但她更是南詔的公主,女人極有可能成了戰爭的犧牲品。 他扶了我起來,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陸昭儀雖來自南詔,但此事卻與她無由,難道景郎在郁兒眼中竟是這般殘暴昏庸嗎?」他雖是笑著說的,我卻不禁汗濕了衣背,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他許給我的那份愛我卻不敢如此輕易相信接受,我將深深記得,景桓不僅是後宮所有女人的丈夫,更是大胤高高在上的王。 照例景桓依舊是在暮菀宮歇下了,近幾日來他只要一下朝便會來我這裡坐坐,夜間也再用不到翻牌子,儼然把暮菀宮當作了他的千波殿,而眾人眼中的我也與昔日專寵的宸妃無異,只有我心明白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秋雨初歇風又起,秋的清冷總會誘人回到記憶裡最初的地方,斜風細雨中但見陸昭儀施施然朝這邊走來,翠色緞衣上已被水沾濕了一片,她何以要在這樣的天走這一趟呢? 「姐姐若有什麼吩咐,儘管令芸霜過來喚了郁兒去便是,何苦冒著雨過來呢!」我一邊迎了她坐下,一邊又開始給她沏茶,自從她差人送了這套茶具過來後,我便再也用不到茗曦她們來奉茶了,茶藝的確是門高深的工夫,很多時候這一道過程正猶如人生的影射一般。 她笑盈盈的望著我,眼神中依舊帶著那份倦慵,是對皇宮的厭倦嗎,從沒見她爭過什麼,卻依舊蒙得聖寵,這是不是也應了一句話: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無論怎樣去搶去奪也是得不來的。 「妹妹你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的你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還靜得下心來研究這些。」她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小瓷杯一邊說著,「只是為何你這樣的改變卻叫我有些害怕呢?」 「姐姐說笑了,難道姐姐以為今時今日憑郁兒的處境地位,除了能夠坐在這裡喝喝茶之外,還能夠做些什麼呢?」這第二道茶叫做再斟蘭芷,猶如人生一般都需要細緻的品嘗。只聽她輕輕歎了一聲:「今日我給你帶了個人來,芸霜你去把周耀佟給我叫進來。」話音剛落只見一名年紀輕輕的小太監隨著芸霜進了前廳。 「奴才周耀佟給婕妤娘娘請安,婕妤娘娘萬福!」這小子一看就是機靈人,只不知陸昭儀帶了他來又是何用意呢? 「周耀佟,周藥桶?」倒是小蠻一聽這名字樂了起來,原本在我這倒是隨便慣了,只是突然意識到了還有個陸昭儀在場,於是小蠻只好退到一旁,用帕子捂著嘴拼命忍著笑,倒也真是難為了她了,不過周藥桶這名字的確有趣。 周耀佟搔搔脖子,咧嘴笑了起來:「奴才小時候身子弱,看大夫吃藥那是常有的事,家裡人也有叫奴才藥桶的,不想倒與名字還是諧音,讓主子見笑了。」 「皇上前些日子見我那缺人,便囑了內務府的梁公公給我找了些人來,周耀佟這小子做事機靈應變又快,跟了我這樣一個主子倒是可惜了,我便想著興許妹妹這會用得到。」若換做是從前的我,對於這樣一個奴才我定是不屑一顧的,然而對於今日的我而言,這樣的奴才興許才是我需要的,於是笑著謝過陸昭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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