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四二


  「好了好了,碧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人在哪裡?」景桓終是不忍再看下去了嗎,又或者只是已開始對我不耐煩了?

  「承禧殿!」

  當景桓聽到承禧殿這三個字時,他的臉幾乎是在瞬間沉了下來,我知道這無疑是叫他與宸妃進行一次正面交鋒,他有他的隱忍他有他必須忍讓的理由,為了碧兒我也已是別無選擇。真的,這一刻我早已下定決心若是宸妃能令得碧兒平安歸來我便不再爭了,寧願老死宮中娘親也一定會諒解我的。

  「皇上的確也是好久未曾去看過宸妃了,不如就去承禧殿坐坐吧!」曉華也在一旁柔聲勸著,縱然她不過是利用了我才得以親近皇帝,但此時我依舊對她滿懷感激,即便只是一句話而已。景桓聞言,也似找到了臺階一般,允了往承禧殿走一遭。

  只是正待我們一行人欲往承禧殿去時,卻只見小路子攙著宸妃出現在暮菀宮前,而她身前的人竟然是皇后,她們不是一向水火不容的嗎?宸妃臉上掛著如花般的笑魘,見得皇上在此似乎吃了一驚,但隨即妥帖的福身行禮,我心中一聲冷哼,她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只是皇后的出現卻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皇后怎麼也得空過來,朕聽小順子說你近日癡迷禮佛喜靜,這才沒有過去來鳳殿怕擾了你那的清幽。」帝后相攜而坐,即便眾所周知一直以來帝后間的關係並不融洽,然而在眾人面前他們依舊是一副相敬如賓的樣子,或者他們之間更像是朋友,無懈可擊的禮數卻讓彼此更生分了。

  從方才到現在皇后的面色一直都不好看,反倒是宸妃一改往日的作風,只安靜的陪坐在一旁,只是面上卻帶著一副等著看戲的神情。皇后終是放下茶盞,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這些日子來,臣妾一心向佛倒也將許多事看得更通透了,原本不想再去理會那些瑣事,但此事事關重大臣妾又身為六宮之首,理應替皇上打點好內宮事務,今日前來不過是有幾句話想要問一問菀婕妤,這點小事原是不想驚動聖上的,不想您恰好在暮菀宮。」景桓不語一臉嚴肅的望向一旁。

  「皇后娘娘儘管問吧!」

  皇后微微頷首,輕聲問道:「菀婕妤你可有一柄團扇,上書『不在梅邊在柳邊,各種誰拾畫嬋娟,團圓莫蟻春香到,一別西風又一年』四句?」這柄扇子我原也是保管得極好的,輕易不曾讓人看見過,扇子的來歷甚至連茗曦與碧兒都不曾相告,怎會被有心人道于了皇后聽呢?那個有心人不用說自然就是宸妃,只是這樣私密的物件……

  「回皇后娘娘的話,菀鬱的確有這麼一柄扇子,是上燈節的時候猜燈謎得來的。」這四句詩並非名家之作,無非是攤主信手所作的燈謎,皇后既能將團扇上的詩句如此完整的說了出來,也必是見過此物的了,再做抵賴只會讓人看來更可疑。俗話說的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只不過宸妃籠絡人心的功夫還真是高明呢,同樣的戲碼竟用了第二次,這一次又會是誰呢?

  「皇后你究竟是要問什麼?」對於後宮裡的這些明爭暗鬥景桓並非不知,或者他只是在刻意回避著。

  皇后四下望瞭望,景桓立刻會意過來屏退左右,興許對於一個國家而言皇帝才是至尊,然而在後宮之中皇帝也是無可奈何的,皇后才是那個職掌大權的人,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而女人間的戰爭也必須由女子自己來解決:「回皇上的話,今日宸妃妹妹遞給臣妾一個字條,皇上請過目。」

  景桓在看了紙條後,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將紙團揉握於掌心,看得出他也在拼命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但隨即便平靜了下來:「此事皇后定要徹查,絕不能輕饒了那些手腳不乾淨的狗奴才,至於菀婕妤的扇子就交給皇后處理吧!無事你們便也散了吧,皇后隨朕一道走。」即便不用看也猜的到宸妃此際面上的表情,此事我雖不知其中蹊蹺,但至少感覺得到景桓有話要說。

  待一眾等著看熱鬧的妃嬪離開後,暮菀宮的正殿中便只餘了我們三人,景桓將紙條攤放在桌上:「皇后難道不想對朕解釋些什麼嗎?」只見紙條上寫著幾行小字:婕妤失扇惹是非,容臣妾之後細細道於聖上。

  「既然方才皇上能那樣說,臣妾亦無需在皇上面前遮掩,更何況菀婕妤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謠言自然也是入不得聖上耳去的。只是今日前來臣妾不僅要給宸妃一個交待,更要給菀婕妤一個交待。」景桓面前的皇后,顯得越發嫻淑溫婉,卻又不卑不亢,女人總是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心愛的男人前的。聽得皇后這樣說,我心中也有了底,想必宸妃此番又是換湯不換藥,只是這一回陣仗更大。

  「朕是聽得雲裡霧裡的,皇后可否講得清楚些,皇后與菀婕妤的品性朕完全信得過,皇后也無需隱瞞什麼。」

  「是,臣妾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今早宸妃原遞給我的紙條上寫的並不是這些,皇上看到的是臣妾另寫的,紙條上說是暮菀宮的婢女向她告發,說是菀婕妤與永郡王有染,並以團扇做定情之物。至於團扇上那四句詩,宸妃並未多說只又對臣妾念了四句詩:近者分明似儼然,遠觀自在若飛仙,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皇后沒有再說下去,《牡丹亭》中杜麗娘與劉夢梅的典故誰人都曉,這樣一說我那猜謎得來的團扇,倒真似是定情信物了,景桓嘴上說得這樣坦然,難道內心裡真的就不介懷嗎?只是我更關心皇后口中所說的那個告密的婢女,皇后必定是知曉的吧。

  「敢問皇后娘娘,宸妃娘娘可有提及那個告密的宮女?」

  「正是平日裡跟在菀婕妤身邊,那個大大咧咧的宮女碧兒。本宮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說碧兒是菀婕妤從府上一起帶進宮的陪侍丫鬟,怎麼會……」碧兒碧兒,我當然知道不會是碧兒搞的鬼,我只是好擔心碧兒,此事若攤開來講,景桓定會找了碧兒來對質,依著碧兒的性子自然是不會遂了宸妃的意思,那麼宸妃若真要陷害我,而碧兒又恰好在她手上,那唯一的解決之道唯有……殺人滅口!想到這裡,我反到被自己驚出一身冷汗。

  「啟稟皇上、皇后,碧兒自幼與臣妾一同長大,她的為人臣妾自然是清楚的,臣妾也絕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等事來,若是有心人故意加害的話,臣妾惟恐碧兒身遭不測!」

  良久景桓一直不曾言語,如今卻猛的站起身,輕輕將我扶起:「郁兒,忘了碧兒這個人吧!」

  景桓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要我乾脆忘記了碧兒這個人,難道又要碧兒去做我的替死鬼嗎?團扇的確是永郡王相贈,然卻並非定情之物,原本我可以堂而皇之的將一切道出,然而現在卻不得不顧慮幾分,景桓會相信我說的嗎?這個萬一我不能賭,從來我都不是一個人,若我在宮中寸步難行,那家中娘親的境遇恐怕就更是舉步維艱了。

  「郁兒,不若就隨了朕方才說的,團扇乃為碧兒所竊,又唯恐你發現,故惡人先告狀,若然後妃與郡王爺有染一旦傳出,又將我皇室的顏面置於何地,此事雖是為宸妃先知,但後宮主事的畢竟是皇后。郁兒,朕並不是懷疑你,只是唯有這樣做方能保全你,保全皇室的尊嚴。」想到那些個日子,景桓溫柔的攬著我,講起我們那段青蔥歲月,講起他未對人言的思戀,時常會對他感到歉疚,即便是皇帝也總希望能收穫一份真心吧,而之於我他是一根救命稻草,能助我娘親脫離苦海。我也以為我的欲拒還迎,至少已經換得了他的寵愛。但他口口聲聲說信我,最終為的不過是保全皇室的臉面,是啊,在他心中又有誰能抵得過江山呢?

  皇后對我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了,她也無非是幫著皇帝來勸我,歸根究底我對她還是有利用價值的,她的境況也不見得比我好多少,而在她眼裡碧兒興許不過是個小丫鬟,兩害相權取其輕。自入宮以來我所捨棄的東西已經太多太多了,如果我將碧兒的生事道與景桓聽,他是否會改變主意,又是否會帶給碧兒一線生機呢?

  我的沉默在他們眼中是默許,景桓帶著滿意的笑走進我身旁:「朕知道碧兒是你的貼心丫頭,但朕相信如果她知道這樣做得以保全你,也定會毫無怨言的。況且不是還有茗曦與小蠻陪在你身邊嗎。朕的好郁兒,朕答應你不管有多忙,每日也定來看看你。」

  「皇上,臣妾還有話說,是關於碧兒,更是有關大胤社稷。」景桓原本握著我的手,不由的加重了力道:「郁兒,朕知道你想救碧兒,但社稷大事豈可兒戲,你若說不出個所以來,朕也一樣會治你的罪。」既然皇帝最在意的是江山,那麼就從社稷問題切入吧。

  「在不在理臣妾不知,皇上在聽完臣妾之言後,大可再定臣妾的罪。」我稍一停頓,似是鼓足了勇氣般深吸一口氣,「碧兒打小就同我在一塊,然而爹爹和娘親待她卻甚好,但凡我有的東西她也定是樣樣不缺,曾經我也懷疑過碧兒是不是爹爹的私生女,但娘親終是偷偷告訴了我。原來碧兒是二叔遺落在外的小女兒,因為嬸嬸對妻妾之事甚為介懷,二叔並不曾納妾卻終是在外頭幹下了糊塗事,平日二叔也常來府上看望碧兒,看起來也是甚為關愛。臣妾也曾聽爹爹提起過南疆局勢,南詔國內目前似已由主戰派掌政,邊關戰事也是十分吃緊,試想若身為主帥的二叔獲悉碧兒的死訊又會作何反應。」雖然我知道二叔作為戍邊大將自然不會因家事而影響軍務,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只求景桓也能有這層顧忌,而保全了碧兒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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