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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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回暮菀宮,卻不知不覺的又回到了夢東園,縱然暮菀宮修得如何金碧輝煌,在我心中也始終及不上這園子的半分吧。嘎吱一聲推開門,門上已積攢了薄薄一層細灰,我住在這的時候園子便已分外淒清了,如今怕是更無人踏足了吧。 卻不想亭中坐著一人,一襲紗衣松松挽了個髻魅如夜靈,她面朝這那片已然枯死的錦紫蘇,一杯杯淺酌。我猶豫著不敢輕易靠近:「是姐姐嗎?」她回過頭來,淺淺一笑,那笑顏宛如千樹萬樹綻放的梔子。 「我知道妹妹終是舍不下這裡的,你若是捨下了你便不是赫連菀鬱,便與我們這些宮中女人無異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便突然想到了來這裡坐坐。」她示意我在她身邊坐下,又將酒盞遞了給我。 「正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很多時候菀鬱真希望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我接過杯盞一飲而盡,忘不掉的是宣嬪臨死前的疾呼,是她那樣毫無尊嚴的死去,忘不掉的是榮皇后的病,是那長年累月積下的毒與傷,雖然醉了之後終會醒,但這一刻我只願長醉。 陸昭儀抬眼看我,那眼神中已略帶幾分醉意,但更多的是清醒,想醉不能醉才最寂寞:「唉~妹妹怎麼突然又回到夢東園了呢,是從哪過來的,不要說讓我猜猜!」她依著亭柱抱膝而坐,天真爛漫的望著夜空,「月黑風高殺人夜晚,哈哈哈哈哈,我早知道她不會放過她的,你又何必如此傷懷呢,這本就是能料想得到的事,像她那樣的女人,又怎麼會允許任何的萬一存活於世呢?」 「姐姐對榮皇后的事可知情?」在見到上書房中我的畫像後,似乎又更能理解到陸昭儀對我的恨,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微妙,即便是在恨著的卻絲毫不妨礙我們的交心,榮皇后被廢也不過是這幾年的事,陸昭儀雖不喜招惹是非,但多少也該聽到些傳聞。 「你是那位風華絕代的榮皇后嗎?」她乾脆拿起酒壺,猛的灌了一口,那份瀟灑不是後宮中的任何一位娘娘做得出來的,「那是姐妹間的爭鬥啊,哪一個心軟哪一個就會萬劫不復,只是榮皇后卻從未想過要去爭什麼,但她更沒想到的是最親的人,反倒將她打入了地獄的最底層。久了久了過去很久了,記不清了還是忘了的好!」我不知道她是真的醉了,還是不想再提起。 她這哪裡是病,是日復一日,月複一月,年復一年積下的毒與傷! 我不能出去,不敢出去,因為我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個怕死的人。 喧哥哥與榮皇后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久久不能忘懷,最親的人嗎?是怎樣的背離與傷害呢,這一刻我仿若沉在了冰湖底處,得不到泅渡得不到救贖。 腦袋沉沉的,像要被撕裂開一般,這就是宿醉的代價吧,痛並快樂著。這也是與陸昭儀第二次月下對飲了,我們很像,不僅僅是外表,醒來時發現已安躺在軟榻上,陪侍在一旁的芸霜見我已醒,急忙端了熱茶來。 「昭儀娘娘可還安好?」喝過茶我又將杯盞遞還給她,芸霜是秋浣宮的婢女,也是時常陪伴陸昭儀左右之人,住在夢東園的這些時日也與她照過幾面,但僅僅數面之緣便直覺此人心機太重又喜奉迎,興許有些武斷吧! 「回婕妤娘娘的話,主子一早便起身了,現下正與皇上在前廳坐著呢,說是不想擾了娘娘清夢,特命奴婢在此守侯。」單從皇上賞了一座暮菀宮來看,便能瞧出皇上對我的看重,她既是喜好奉迎之人又怎會不百般討好呢!只是那種諂媚的眼神,卻令我覺得渾身不自在。 芸霜引著我來到正殿,彼時景桓與陸昭儀正在對弈,見我到來景桓放下棋子笑稱自己輸了:「郁兒可有好些了?」 「回皇上的話,郁兒已無大礙,倒是令皇上這般操心是郁兒的不是了。」又與陸昭儀互相問候了一番,景桓便攜著我往暮菀宮去,他最近似乎十分喜歡牽我的手,這令我有一瞬的錯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這樣的溫暖。甬道上我有片刻的失神,想著昨夜裡喧哥哥說過的話,從來他就不是我要的男人,他太順從了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怕是他也會架了梯子上天去摘,我愛的男人必須要能夠令我仰望。 遠遠望去所有的宮殿幾乎都是延綿聯繫在一起的,卻惟獨暮菀宮獨具一格,景桓說那是因為我在他心裡是獨一無二的,他說我與那些女人不一樣,他說不想我再被捲入那些紛繁的爭鬥中去,他說他只想和他的郁兒在這裡過兩個人的世界。我沒有追問為何他昨夜遲遲不歸,答案只不過讓自己徒增憂擾,再也不想去猜曉華費盡心力的接近,正如景桓說的後宮中的爭鬥他不是不知,正因為如此才不想我陷入洪流。只是,景桓啊,因了你的寵愛我卻無路可退,可惜的是,這個道理我卻明白的太晚,在你牽著我的手邁入暮菀宮時,我卻那麼天真的以為誠如你所說,自己可以避開這些紛紛擾擾。 景桓並未在暮菀宮多坐,聽聞近來南詔國有些異動,很多時候君王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吧! 信步朝後院去,茗曦不言不語的跟在後頭,她永遠都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口而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景桓說的沒錯,置身畫舫時就仿若自己真的遠離了紛紛擾擾般。風起,紗帳隨風舞動,秋日難得的陽光灑在面上,沒來由的這般愜意。 「小姐,項大人來了。」聽得碧兒的聲音,我猛的睜眼,並不記得有傳召過他啊,昨夜便已下定決心無論遇到什麼事,也再不去求他,我狐疑的望著碧兒,卻只見她一低頭,「是小蠻自作主張,聽聞小姐昨夜與陸昭儀宿醉,便想找了項大人來替小姐看看。」 「你這丫頭……好了,你們去給我弄壺茶來,再做些小點心,一晚上沒吃東西倒真有些餓了。」碧兒原本繃得緊緊的小臉這才舒展開來,回身前卻是怯怯的望了喧哥哥一眼,哦?她的這份心思不禁意間被我撞破,原來碧兒心下也早已有了主意啊,只是明知喧哥哥對我的心意,若要他們在一起,會幸福嗎?會的,一定會的,我原思量著替碧兒尋個達官顯貴,屆時再讓爹爹收作乾女兒,護國公的乾女兒菀婕妤的幹妹妹,這身份足以保得碧兒後半生的安逸與榮華了吧,但既是顯貴將來必定也是妻妾成群,不過若換做是喧哥哥則不然我瞭解他,如今他又入主了太醫館,官雖不大卻也吃得開,若真能與碧兒結為連理,他必能好好待她一生只待她一個,況且這樣興許也能了結了他心中的妄念,于我于他于碧兒,這都該是最好的決定吧! 「聽說你昨夜喝的大醉,怎麼婕妤娘娘到了宮裡,酒量卻變差了啊!」喧哥哥一邊打趣著我,一邊準備替我號脈,他笑得那樣好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昨夜那個大聲說著要帶我走的人也不是他,我探尋似的問道:「喧哥哥,你覺得碧兒人怎麼樣?」 「碧兒雖然年紀不大,從小卻比你懂事得多,做得一手好點心,我有沒有說過她的背影與你有幾分相似呢!」我一怔,難道真是與誰呆久了就會慢慢連身形也會相似起來嗎?莫怪上回宸妃得以抓住這一點,不過碧兒也算是我的表妹,我們自然是相像的。 「那你可願娶了她?」 「我看你醉酒還未清醒,這就給你開幾幅醒酒的方子!」他氣衝衝的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我有一種直覺他急不可待的想要逃走,望著他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快步走下畫舫,低語道,「你明知我的心意,這樣對碧兒來說公平嗎,她會幸福嗎?郁兒,你就真那麼心急要將我推開嗎,是我礙到你了嗎?」他走得決絕,頭也不回。我錯了嗎? 茗曦遞了件披肩來:「主子,這裡風大回屋吧!」我點點頭由得她攙著,頭疼得厲害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著,眼前浮過許許多多畫面,碧兒含羞的注視,喧哥哥驀然的背影,甚至還有宣嬪張牙舞爪的向我走來喊著: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救我!我猛地坐了起來,被噩夢驚醒一身細汗,茗曦聞聲跑了進來,替我斟了杯熱茶,往常這些都是由碧兒來做的,怎麼今日…… 「茗姐姐,碧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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