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三九


  當初與我一同下棋的女子哭喊著想要衝到宣嬪身邊,而宣嬪卻被一名太監用白綾死死的勒住脖頸,那個太監我是認得的,小路子!

  「大膽奴才,竟敢對主子動手了!」我大喝一聲,小路子見我來了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眼見宣嬪的面色越來越蒼白,她甚至已經喊不出聲了,我正想沖過去,淩煙閣外的侍衛卻是一把將我攔住,「混賬,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奴才們知道主子是菀婕妤,但宸妃娘娘有命,今日閒雜人等不得進入淩煙閣!」兩個侍衛始終拿刀橫攔在我面前:「最後問一句,你們讓不讓開?」他們終是猶豫著將手放開了,但我知道那絕不是因為我的威嚴,而是同我一樣,她們也清楚的意識到宣嬪已是去了。跑得太快我幾乎跌倒,小路子業已鬆開了手中的白綾,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宣嬪已經瘋了,明明她已構不成任何威脅了,為什麼還是要她死,為什麼還要她這樣死去,連死都不給她最後的尊嚴,我心裡是那麼的恨。掄起手就給了小路子一個耳光,尖尖的指套劃破了他的臉,留下長長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但與宣嬪的死相比,這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謝婕妤娘娘,奴才一定謹記娘娘教誨,牢牢記住這一耳光!」月光下小路子笑得這樣詭異,方才被攔住的女子也掙開侍衛的攔阻,沖上來便給了小路子一腳,小路子卻是絲毫不顧忌對方的身份,立刻一把將她推開,她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咳著,似是招了風寒。

  「路公公,不管你背後的人是誰,不管你的靠山有多硬,如今你只不過是個公公,而我是你的主子,主要想要弄死一個奴才你說能有多難!」我拼命壓制著心中怒火,森然說道,小路子聞言倒並不回話,只憤憤的望了我一眼,畢竟還是要對我有所顧忌的,連身邊的奴才都非要這樣張揚跋扈嗎?這樣以來,我與宸妃便算正式杠上了。

  「沒事吧?」我與晴兒一道攙起地上的女子,但見她面色蒼白,額上滲著密密細汗,想是受了風寒又遭了驚嚇吧,我一指門外那兩名侍衛,「去把太醫館的項大人找來,無論他在哪裡就說菀婕妤急召!」

  「回娘娘,此事恐怕……內宮的規矩您是知道的,沒有皇后與宸妃的旨意,男眷是不得隨意入內的!」

  「好兩個奴才啊,真是不怕我放在眼裡了,快去,辦妥當了自然有賞,不然我隨便給你們安插個罪名,你們今夜就跟著一塊掉腦袋吧!」這樣威逼利誘的那兩個侍衛才悻悻離開了,回眼望著地上宣嬪的屍身,該會有人來處理的吧,你生前雖也做過對不起我的事,但我也從沒想過要你死,後宮本就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興許就這樣去了也是對你最好的結果吧,淩煙閣這樣的冷你該也不想在這裡住上一輩子的吧!我起身朝著西廂房行去,頭也不回,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我面前,那樣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葬送了。

  「咳得這樣厲害為何不找個御醫來看看呢?」我輕輕拍著她的背,接過晴兒手中的茶盞親自喂給她喝。

  「是我們娘娘不讓找!」晴兒插嘴道,卻立刻被榻上之人制止:「明知門外那些人是不會答應的,又何苦要晴兒去受這個氣呢!他們都是看天辦事的人,若不是我這樣藏著自己,恐怕也會接到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了。」聽她這樣一說,直覺這個前皇后的廢除必定是與宸妃有著莫大的關係。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興許各自都在回憶著方才眼前發生的一幕吧,她放下杯盞歎息著搖了搖頭:「是我害了宣嬪,是我叫她裝瘋,她若不裝瘋又怎麼能讓宸妃看出她的異心呢!她把一切都告訴了我,我卻告訴她只有裝瘋才是她唯一的生路,只有這樣宸妃才會相信她已構不成任何威脅,卻沒想到宸妃竟是如此精明的人!」

  「娘娘也勿要自責了,的確裝瘋是宣嬪唯一的生路,然而你以為宸妃會放過宣嬪嗎?以她行事的作風,是絕不會放過宣嬪的,無論是真瘋也好假瘋也罷!」

  「難得菀鬱你已看得這樣通透了,聽聞你已晉了婕妤,還未曾道聲恭喜呢?」

  「娘娘若不嫌菀鬱高攀,便允了菀鬱喚您聲姐姐吧,菀鬱一直也不懂,為何娘娘執意要留在這裡呢?」

  她苦笑道:「我不能出去,也不想出去,因為,我也是個怕死的人啊!一把年紀了又怎爭得過你們這些風華正茂的妃嬪啊!」

  正說著,晴兒推門而入:「娘娘,項大人已在門外侯著了。」

  喧哥哥在隔著紗帳替娘娘號脈之後,眉頭微蹙,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我的心也跟著往下一沉:「項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說?」我與西廂房中的這位雖只見過兩面,卻總感覺當我迷失了方向的時候,皆是她在引領著我,給我方向。是什麼讓她甘願永世留在淩煙閣這個暗不見光的地方,容雪凝,誼親王的小女兒,先皇最寵愛的宗姬,終至母儀天下的大胤王后,她也曾風光一時冠壓群芳,卻落得被終生禁足於此,心下也是為她一陣惋惜。

  「項大人只管開方便是,本宮的身子自己清楚。」榮皇后在晴兒伺候更衣了之後走出帷帳,面上不帶一絲血色,嘴唇微微發白,語氣卻是這樣堅定。

  她那樣堅持我們也拗她不過,只好退了出來,榮皇后大抵是不知道我與喧哥哥早已熟識,然而在她眼中能這樣冒著風險進到淩煙閣內的御醫,想必也是沖著我的面子。

  「她是誰?」走出淩煙閣,喧哥哥這樣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原本榮皇后的身份便不是什麼秘密,而喧哥哥不過是個御醫,自然對宮中的是是非非不甚瞭解:「便是被廢的榮皇后!」

  他突然停下腳步,寒夜中緊握住了我的手:「郁兒,我不該讓你進宮的,我該帶你走,天涯海角即便落魄,也總好過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丟了性命!」我猛的掙脫開,感覺心臟都已蹦到了嗓子眼,他瘋了嗎?這是在皇宮,他居然拉著皇帝的女人。

  「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嗎?」明明是想將心中的惶恐大喊出來的,但終因怕召來侍衛,拼命壓低了聲音,不要說不要說,只要你不說我便可以當作不知,不要說不要說……

  「郁兒你可知她的身子為何這樣弱嗎?郁兒你又知不知道那是長年累月積下的毒啊,後宮的爭鬥遠非你想像,賭注是命啊!難道你真甘願做那個朝三暮四的男人的妻子嗎,從來你的祈願我都是知道的,願求一心人,只要你點個頭,我這就帶你走!至少還有一線生機。」我從未見過喧哥哥的情緒有過這樣大的波動,這份隱忍的愛他終是說出口了,我卻不敢去傾聽也沒辦法做出任何回應,興許初時因了一己私欲而使他捲入這是是非非中本就是錯的吧!

  走?離開皇宮,我想我是心動了呢,在經過這一夜的生生死死後,突然覺得所有的爭鬥都失去了意義,人的生命是這樣的脆弱,而宮中女人尤是,死也不過是三尺白綾一杯毒酒。喧哥哥,我不能跟你走,原諒我吧,我朝他勉強擠出一絲苦笑,轉身便走,那樣決絕。

  陸昭儀說得很對,從進宮那日起我已沒有了退路,我不僅僅是赫連菀鬱,更是整個赫連家族的榮華甚至性命所依,我不能像你那樣走得瀟灑,是我的錯,讓你入主太醫館,又捲入宮中的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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