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五八


  拉蕾抬頭望著空中朦朧的半弦月,聲音虛且飄:「嬤嬤,你說今晚會是誰陪皇上啊?」

  「娘娘,不要想了,這些都與您無關,還是早些回屋歇著吧,睡醒了就什麼事都沒了!」

  吳嬤嬤的安慰話刺激到了拉蕾,她倏地抽回腳站起來指著乾清宮的方向大聲吼道:「與我無關!怎麼會與我無關,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親自冊立的皇后啊!可是你看到了,除了新婚的幾天,他就再沒有來碰過我,反而夜夜和那些個狐媚子混在一起!」紅顏未老恩先逝,這句話便是她最好的寫照,除了咒駡她不知道要如何來發洩心中的怨恨。

  宮中女子的怨氣從來就是無止無境的,因正如此,這後宮才成為了天下間怨氣聚集最濃重的地方。

  「可是娘娘,您現在已經不是皇后了,這裡是齋宮,不是坤甯宮!」再不忍,吳嬤嬤也只能這樣說了。

  吳嬤嬤的話像刀一樣在拉蕾的心裡狠狠地紮著,看不見的血不停地往外流,人卻因此而清醒過來,是啊,她怎麼忘了,她已經被廢為側妃了。

  靜!她怎能靜得下來啊!

  「啊!」她忽地握緊拳頭尖叫起來,淒厲似鬼魅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吳嬤嬤早已是老淚縱橫,她過去摟著拉蕾顫抖的身子哽咽道:「娘娘,您別這樣,別這樣!奴婢知道您心裡苦,雖然皇上不疼您了,可還有太后疼您,還有奴婢疼您啊!」

  拉蕾無聲地搖著頭,哭泣聲從緊閉的嘴間逃逸出來,不!這不一樣,得不到丈夫疼愛的女人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女人。

  只聽吳嬤嬤又道:「娘娘,不如讓奴婢去和太后說說,請她准您先回科爾沁待一陣,這樣您也不必整日在宮裡看著皇上和別的娘娘好!」

  「不!我不回去!」拉蕾的反應出乎意料的激烈,她用力地推開吳嬤嬤,任自己的身軀在寒風中墮落,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我不走,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裡,沒有人能讓我離開!」軟弱一瞬間又變成了惡毒,「我還要親眼看著那些狐媚子一個個會落得怎麼樣的下場,就像曾經的解語還有莫挽,哈哈哈!」瘋狂的笑聲在空曠的齋宮中回蕩著,長風寂寞,永夜難消,這樣的靜妃叫人又恨又憐。

  南書房。

  福臨批改完所有摺子的時候已經是一更天了,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今晚不曾說要獨寢或宿于哪個妃子處,所以敬事房的太監一早就在門外等候了,看福臨忙完常喜才讓他進來。

  福臨將盤中所呈的綠頭牌一一看遍後皺著眉道:「為什麼這裡沒有如貴人的牌子?」

  常喜一愣,不懂皇上怎麼突然提起她來了,當賠了三分小心在臉上回道:「皇上您忘了,早前您就讓敬事房不必準備如貴人的牌子。」說著他拿眼偷覷福臨的臉色。

  福臨先是一陣愕然,隨後才恍然大悟地點頭道:「朕記起來了,確有此事。」

  在一陣沉靜後他終於下了決定,「傳朕旨意,今日著如貴人來侍寢!」

  聞言常喜先是呆了一下,隨即心中一陣,連忙打了個千退下去傳旨,心道這事要是讓太后知道了可要高興壞了,如貴人等了這麼久,可算要熬出頭了。

  然不等他跨出門,就有太監著急上火地跑進來回報導:「啟稟皇上,神武門侍衛來報,說發現圖侍衛受重傷倒在宮門外!」

  「有這等事?」福臨霍地站了起來,不到一會兒的工夫,他派出去的人就受重傷而回,消息竟走漏得如此之快,「快,帶圖海來見朕,還有,宣太醫過來!」

  常喜腳步一頓,重走回到福臨跟前:「皇上,那侍寢的事兒 」

  「明日再說,你先去把太醫給朕宣來!」福臨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心中牽掛著圖海帶出去的那封密函,不曉得是否已落入他人之手。皇上發話了,常喜只有照做,心下有些為清如感到惋惜。

  (2)

  十月初七,那是一個極為晴好的日子,秋高氣爽,澄藍的天空中偶有大雁成群結隊地往南飛,這樣的天,晚上必然也會是一個星月滿天的夜,而今晚的流星雨也必定會很美很美。

  清如倚在長廊中,心中不由對晚上充滿了期盼。遠遠地,月淩就瞧見清如倚柱低頭似有所思的模樣,走得近了,鞋底踏在地上的聲音將清如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咦,妹妹你怎麼來了?」

  月淩收回搭在阿琳臂上的手,過來坐在清如身邊,「剛才在宮裡刺了會繡,哪知越刺心越煩,怎麼也靜不下來,便出來四處走走,原是去夕姐姐那兒的,哪知她恰好不在,便到你這裡來叨擾了。」

  清如側身與她一道坐下,親切地挽了手道:「什麼叨擾不叨擾,你來陪我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兩人坐在一起聊著家常,說的大都是各自在家中的日子,談至興頭,兩人笑做一團。月淩耳垂上那對小指大的珍珠耳墜,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珠光,雖只是些簡單的飾物卻無損于她楚楚動人的美態,嬌弱如菟絲花,這樣的女子最是能輕而易舉地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只是這宮中的水太深,皇上還沒發現她這塊掩藏在深宮中的碧玉。

  「妹妹,你也別走了,就留在我這裡用晚膳吧,然後咱們姐妹一道去觀星台!」清如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月淩原本還高興的情緒驟然低落下來,她默默地站起來走了幾步,從攀爬進長廊的花蔓中折了一朵淡藍色的小花在手裡徐徐轉著,「皇上……皇上他沒有召我前去。」

  淡淡的哀怨與她手中的花兒一併飄散在空中,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驚才絕豔的美貌,只空餘一身不俗的舞技,卻得不到展示于君王前的機會。而家中的額娘還在盼著女兒能得君王恩寵,從此榮華富貴。

  清如正愁該如何安慰她,月淩忽回過頭來半笑半傷地道:「姐姐你不必為我傷心,我不難過,真的!不上觀星台我一樣可以在這裡看流星,一樣可以向流星許願,請它保佑我的家人還有姐姐們的平安!」

  「誰說淩妹妹你不可以去觀星台啊?」突然一個古靈精怪的聲音闖進了她們之間,聞聲睨去,但見長廊盡頭日夕正在沖她們倆眨眼,一邊還高興地甩著帕子,彎卻的眉眼間盡是掩不住的笑意,在她身後還跟著蔚佳及自小服侍她的春蘭。

  走近後,月淩先是低身朝日夕行了一禮,叫了聲淳姐姐,畢竟日夕現在的位分要高她甚多。

  日夕連忙扶起她說:「咱們姐妹間哪用得著行這些虛禮,沒得還顯生分了呢,你看人家如姐姐就不像你這麼拘禮。」

  清如聽了故作明白地打趣道:「哦,原來咱們的淳嬪娘娘是在等著我給她行禮啊!」說著清如笑嘻嘻地低下身去,嘴裡還說著,「清如見過淳嬪娘娘!」話還未說完,笑已溢出唇角。

  「如姐姐你 哼!不跟你們好了!」日夕知清如是故意取笑自己,面上掛不住,不由耍起了小性子,一跺腳轉過身去不理會她們。

  見此,清如與月淩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原先傷感的氣氛因日夕的出現而沖淡了不少。

  日夕見她們只顧笑不理自己,嘴嘟得都可以掛油瓶了,「虧我著急上火的跑來告訴你們好消息,你們不僅不領情,還聯合起來取笑我,早知這樣我就不來了!」說著作勢就要走,瞧她真有些生氣,清如二人趕緊止了笑,並賠禮道歉,日夕這才轉嗔為喜。

  一番笑鬧過後,清如詢其第一句話所為何意,經她這麼一問,日夕才記起她來這裡的主要目的,她眉飛色舞地道:「我知道淩妹妹沒有被皇上點名同去,所以特意去找了皇上,求他讓淩妹妹隨我們一道去,你們猜皇上是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月淩一臉緊張地追問,倒是清如觀日夕的樣子心中已料到了七八分,她插嘴道:「妹妹不用急,瞧夕兒的樣,這事定是成了對不?」

  「嗯!」日夕喜滋滋地點著頭,緊接著又說出了讓月淩更為驚喜的話,「不只如此,我還向皇上提過你會跳舞的事呢,皇上聽了很感興趣,說等什麼時候得空了,就讓月淩去跳舞給他看!」

  福臨待日夕確實是很好,不止多次召寢,賞賜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下來,所得的寵愛雖不能與董鄂香瀾相提並論,但已漸有超過貞嬪迫近佟妃之勢,這樣暴露於眾人眼中的日夕無疑是極度危險的,幸而現在有福臨的恩寵護著,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有什麼事。不過話說回來,最近宮裡確實安靜得有些過分了,這樣的寧靜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總讓人有些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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