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四八


  福臨拉下她微涼的手捂在掌心,「好,不叫就不叫,朕心裡知道就行了。」接著又略帶責備地道,「你看你,手這麼涼也不知道加件衣服,雖說現在天還熱,但早晚還是有些涼,你身子不好,尤其是最近胎位不穩,更是要注意啊!湘遠,去給你家主子取件披風來!」

  聽到福臨關切的話,董鄂香瀾雖不覺得冷,但也沒有拒絕,湘遠應了聲,折回內屋手腳利索地從櫃中找出件翻領石刻青絲披風,「主子,奴婢給您披上。」

  董鄂香瀾點點頭,讓她為自己系好帶子,然後道:「你伺候我一天了,叫上李全,你們兩個都下去歇息吧,這裡有其他人伺候就行了。」

  湘遠笑了一下道:「奴婢不累,奴婢就留在這裡陪著主子好了。」

  福臨出聲道:「你們主子心疼你們就下去歇了吧!」連皇上都這麼說,湘遠順從地應了,在行禮謝恩後躬身退下,臨出門的時候被急三火四趕來的常喜撞了一下,趕著覲見的常喜見湘遠無甚大礙,道了聲歉後又急急跑了進去,這一路還真是累壞了他。

  福臨看到被自己派出去的常喜突然出現,心知他必是有事回稟,也就沒有怪他不通報就闖進來。果然不等他詢問,常喜就將剛才發生的事以及清如要他轉述的請求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至於皇貴妃也聽到了那沒關係,他知道皇上對這位皇貴妃寵愛得不得了,有時候連奏章都帶到承乾宮去批,何況是這後宮之事。

  然董鄂香瀾這一次卻不像往常那般泰然處之,反有些走神,連勺中的湯撒出大半也沒發覺。

  聽著常喜的回報,福臨難以定奪,這個女人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居然欲將人帶回自己宮中,難道她不知這會影響到她的聲譽嗎?而且還不知天高地厚地想闖暢音閣後院,要不是他命常喜暗中留意她的舉動,還不知會鬧出什麼動靜來。

  不過生氣歸生氣,她能查出這些來也著實不易,若是不允又不太好,況且他答應過皇額娘要讓她好生查下去的,想著這些他別過臉問董鄂香瀾,「香瀾,你看這事如何是好?」

  董鄂香瀾默默地放下湯勺,吸氣捺下心頭突然升起的煩惱,儘量以最平淡的語氣道:「如貴人今日之事行得確有些魯莽,但她也是助人心切,非為己身謀利所為,值得慶倖的是她這一行確查到了有用的線索。可見如貴人才智過人,她會提如此要求,必有其深意在裡面,若皇上今日不允其請,只怕對夕貴人來說有所不公,所以依臣妾之見,不妨就准其所奏,如果不放心,可讓常公公跟隨看顧!」

  說到最後,董鄂香瀾忽有一股難以為繼的氣悶感,說完最後一句就再講不出其他來了,清如……如貴人……她不過是福臨眾多妃子中的一個,而且福臨還甚是討厭她,為何自己只要一想到她就會不舒服呢?

  自入宮起,她就知道要與眾多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她從未想過要獨佔,她只要知道福臨心中最愛的人是她就足夠了,可是為什麼這個清如會叫她如此不安,似她要來搶自己擁有的一切似的!

  是因為她不比自己差多少的容貌,還是因為她卓越的聰慧,又或是因為當初她看福臨的那一眼,純粹、灼人、不夾任何雜質的愛意?

  她在那邊胡思亂想,那廂福臨已經有了決定,當即下旨道:「准其所奏,至後日之前,允其將人押留重華宮,另著內務府調撥四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到其宮中協助看管!」這個話到底是不放心清如的安危,還是僅僅為了監視,福臨自己也說不明白。

  常喜得了皇上口諭,躬身領命退下,急急往暢音閣趕去,如貴人還在那邊等他回音呢,今天他這把老骨頭可被折騰得夠狠的。

  第二十章 計與謀

  (1)

  有了福臨的許可,自是沒有問題,清如很順利地將石生與荷衣二人一併帶回了重華宮,安置在一間無人居住的房中,隨行跟來的四個太監則在門口守候。

  看一切安排穩妥,常喜告退離去,碧琳館中只剩下清如等人,她們去的時候是四人,來時卻只剩下三人,隨後讓阿琳回到了月淩宮中。

  一直在左顧右盼的子矜瞅了個空當問子佩去了哪裡,為何一直沒見她人,清如回了她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淡淡地道:「我安排了她去做一件事,想必很快就會帶著消息回來了。」至於是什麼事卻是絕口不提。

  宮中傳來的晚膳早已冰冷,清如宮中並沒有設小廚房,子矜欲拿回禦膳房去熱一下,被清如叫住,冷熱又怎樣,反正也不是什麼美味佳餚,就這樣吃吧。她隨意地夾了幾口後就分下去給宮人們吃了,在吩咐給關押的兩人送飯時特別叮囑了要小心,路上提高警惕,萬不可出事,當初日夕就是因為這個險些送了命。想到這兒,清如的眼神又冷了下來,這一次她說什麼也要把幕後主使揪出來。

  又等了一個時辰,已是戌時三刻,平常這會兒清如早已歇下了,這會兒她卻拿了本《孫子兵法》坐在堂中靜靜地看著,綿意幾人在屋裡候著,小福子等人則在院中守候,各人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心中都知這一夜極是關鍵。

  又等了一會兒,一個人影從宮門處閃了進來,小福子伸手欲攔,待借月色瞧清人影是子佩後忙縮回了手,子佩疾步進到堂中,先向清如請了安。

  清如的眼睛終於從兵書上移開,她坐直了身問道:「如何?」

  子佩面有雀躍地回道:「小姐料得確實不錯,奴婢在那邊等到天黑,果然就有人從那小洞中鑽了出來,瞧身形應是那周正,他換了身太監的衣服,奴婢怕被發現只能遠遠地跟著他,最後跟到了佟妃所在的咸福宮!」

  說到最後一句她稍稍壓低了聲,聽到這裡,戲班的幕後主使已是昭然欲示,聽到的人都不由被這個秘密嚇得不輕。清如手指一攏,合上了手中的書扔於案上,從容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果然是她!雖早有幾分懷疑,但聽得確切信息之時仍是震驚無比,借著前行幾步稍稍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驚異,然疑慮卻又相應的多了起來,佟妃何以要處心積慮陷害日夕,不論從哪方面看,日夕都不可能對她產生威脅,難不成是她知道佟妃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光憑她一人猜測是解不開這些事的,只能等以後找機會問日夕了,眼下,當務之急是怎麼讓那兩人把實情吐出來。

  佟妃得了周正的回報肯定已知曉今日之事,若被她搶了先機就什麼都完了,在經過一陣苦思冥想之後,一個計劃從腦中升起,並逐漸清晰起來,清如的目光複又落於案上的《孫子兵法》。今天她就要用一用這先人在戰場中想出來的兵法策略,雖無千軍萬馬、刀槍棍棒,但這後宮從來就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其殘酷度未必會比真正的戰場少。

  清如沒發現自己現在笑得有多冷漠。她又想了一些這個計策可能帶來的後果以及補救的方法後,命子矜將小福子叫了進來,望著垂首待命的小福子道:「小福子,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沒入宮前曾跟隨一個和尚學過幾天功夫的,對嗎?」

  「是。」小福子簡潔地回答著。

  「好!」清如地向著踏了幾步,神色鄭重地道,「今晚,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此事干係重大,只許成功,若是不幸失敗便會惹禍上身,所以你一定要按我說的去做,決不可有所差池!」接著,她將想到的計策詳細說了,又讓子矜她們去打點相關事宜。

  小福子領命去了,他的腳步有些虛浮……

  宮人們也散了,計劃已經出臺!

  一下子堂中只剩下清如孤零零一人,幾支細細的紅燭燃著豆大的火苗,將空蕩蕩的廳堂渲染成昏暗的色彩。

  清如撫著自己繃得有些不生動的臉,心底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寒意,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變得如此可怕,如此工於心計,這還是她嗎?

  清如的手慢慢拂過兵書封頁,前塵往事,風過無痕,突然她自嘲地笑了起來,怪不得先前子矜她們會怕,連她自己都開始有些怕了。

  其實清如的轉變並沒有什麼錯,一旦踏入宮裡這個大染缸就肯定會如此。佟妃、恪嬪等人入宮前未必就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沒有心計的人是不可能在宮中生存下去的。

  石生與荷衣是同一戲班的,常在一起唱戲且年齡相近,不由互生情愫,所謂日久生情指的就是他們這樣。現下兩人心中都害怕極了,不知會面臨怎樣的後果,桌上原封不動地擺著送來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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