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四六


  「你們!」這次清如也被氣得不輕,怒道,「你們這群蠢材,就不怕我稟明太后摘了你們的腦袋嗎?今日這裡我是入定了,有本事你們就將我捆了,給我讓開!」她強硬的態度讓侍衛們犯了難,貴人是主子,他們是奴才,不敢真動手去抓,要知以下犯上是要受鞭刑的。

  正當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急匆匆的叫聲讓他們暫停了下來,順著聲音望去,竟是跑得滿頭大汗的常喜,下巴的肥肉一顫一顫的。

  瞧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真怕他摔了,清如讓子矜過去扶著,有了她的攙扶,常喜很快就跑到他們面前,喘了陣氣後方緩過來,先是朝清如打了個千,「如貴人吉祥!」

  常喜是福臨身邊的老人,清如不敢尊大,也欠身回了一禮,正當她奇怪常喜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常喜已經對侍衛說道:「皇上有命,如貴人查事期間,一切便宜行事,爾等不許阻攔!」

  他在福臨身邊多年,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心腹,他說出來的話自不會有人懷疑,兩名侍衛立刻領命退開,接著常喜又對清如道:「如貴人,奴才陪您一道進去!」

  清如沒有立即動身,反而壓低了聲音問:「公公,這真是皇上的旨意嗎?」話語裡透著幾分緊張。

  常喜聞言笑道:「如貴人多慮了,奴才豈敢假傳聖意,這確實是皇上金口所說!」

  「那皇上他……」清如還想再問,常喜已先行一步走了進去,無奈之下她也只得跟進去。清如幾人都是第一次來這裡,與宮中各處或宏偉華麗或玲瓏精緻的瓊樓玉宇相較,這裡顯得粗鄙許多,兩邊各有耳房五間,供戲班各人睡歇,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在一片偌大的空地上,戲班眾人正在操練著,有練習甩水袖的,也有練把式的,更有幾人圍在一起相互對戲,好不熱鬧,見有生人進來,不由都愣住了,原來熱鬧的氣氛也一下子靜了下來。也難怪,自他們被送入宮以來,從未見有人進過這院子,更甭提其中有一位容貌絕麗、氣質高貴的宮裝佳人了。

  (2)

  稍一打量後,清如收起了眼中的好奇,常喜也斂起笑容沖戲班裡的人喝道:「都愣著幹什麼呀,快過來見過如貴人!」

  經他這麼一喝,那些人才回過神來,在一個中年人的帶領下三三兩兩跪下叩頭。清如壓下心中升起的一絲怯意,正容道:「你們中間哪個是班主?」

  話音剛落,适才領頭的那人就站了出來,「稟如貴人,小人就是這『彩雲班』的班主,名叫周正。」他的聲音中透著緊張。

  他們說話間,子矜二人早已從房中搬了張椅子出來放在陰涼處,隨後扶著清如坐下,坐穩後清如指著場中的人問道:「你們戲班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嗎?」

  「都在這兒了,沒一個落下!」周正扯著笑臉回話。

  清如點頭不語,凝目一一掃過眾人,無聲的威懾再加上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使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產生了些許不安,更有甚者低頭不敢與其目光接觸。

  見目的已經達到,清如緩緩收回目光,轉以用溫和的語氣問道:「周班主,我聽說你們《西廂記》唱得很是出色,巧的是我自己最愛看的也是這齣戲,上次有事沒能看成,不知這演紅娘和崔鶯鶯的是哪兩個,可否叫出來讓我見見!」

  「當……當然可以!」周正的回答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停頓,雖然他很快就接了下去,但並未能逃過清如的那雙眼睛,其實不只她,常喜也留意到了,兩人都選擇了靜觀後續。

  繼周正之後,又有兩名女子站了出來:「民女嫣紅、荷衣見過如貴人!」

  「免禮。」這二人生得俱有幾分姿色,尤其是那名叫荷衣的女子,一身墨綠的衣裳,頭上零星的綴著幾朵珠花,眉眼間更是風情流淌。

  清如無聲地笑著,她的第一步猜測已經被印證了,荷衣果然是戲班中人,也許這一次真的可以解開所有謎團,同時心中也對貞嬪產生了由衷的感激。

  不必她詢問,身後一直注意著的阿琳早已伏下身在清如耳邊悄悄地說著,清如點點頭,發上幾顆藍寶石鑲就的蝴蝶翅膀微微顫動。

  她將精神全副放在了荷衣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後方道:「荷衣蕙帶絕纖塵(1),這名字取得好,想來給你取名字的人一定念過不少書!」

  得蒙誇獎,荷衣並未露出半分喜色,手指絞著衣角,也不答話,只是不安地笑了一下。對她這般不懂禮數的舉動,清如只是笑笑不曾斥責,反是周正高聲呵斥了她幾句,然後換了笑顏對清如道:「這小丫頭不懂事,望貴人您莫要生氣。」說完這句他又扭頭對荷衣道,「還愣著做什麼,快退下去,省得貴人主子見了你心煩!」

  荷衣慌亂地點點頭,扭身欲走,原本一直冷眼觀場的清如開了口,「慢著,我還有些事要和荷衣姑娘說!」她如何能放這關鍵的人物離開,否則豈不是白來這一趟了,而且這個周班主剛才的樣子分明是在做戲,為的就是支走荷衣,這個人可疑得緊,為防有變,清如朝子矜他們使了個眼色,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指了兩個方向,二人跟隨她多年,無須言語就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不動聲音地挪動著腳步。

  既然清如已經挑明瞭有話要問荷衣,周正不敢再有動作,只得訕訕地退過一旁,清如扶著阿琳的手站了起來,踏前幾步對荷衣婉言道:「你可曾聽過《鵲橋仙》這首詞?」

  果然她剛問出這句話,荷衣、周正還有人群裡的某個人臉都白了幾分,荷衣低著頭囁嚅地說了聲「讀過」。

  「既是讀過,那想來是不會錯了!」清如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未等人明白是何意思,她就將藏在袖中的摺扇取了出來,當著眾人的面慢悠悠地展來,並將題詩的一面朝向荷衣。

  「你看,這扇中的題名與你是一樣的呢,可是你的隨身之物?」自她拿出扇子後,那些人臉上僅餘的紅色也在一瞬間全部退去,只餘下一片蒼白。

  「我……我……」荷衣支吾了半天也沒能說上話,央求的目光瞥向周正,最後似得了什麼指示,咬著唇道,「不是!」

  「不是?」清如只驚訝了一下旋即恢復了平靜,沖阿琳道,「去取文房四寶來,讓荷衣姑娘寫幾個字來對對筆跡,興許是太久沒寫,荷衣姑娘連自己的字是什麼樣也忘了!」看她言辭閃爍,定然是心中有鬼,否則怎麼會睜眼說瞎話。

  荷衣一聽要對筆跡,頓時慌得腿腳發軟,膝蓋一彎跪倒在地,方方正正的磚地被烈日烤得滾燙,儘管隔了層衣物,但灼熱依舊毫無阻礙地透了進來,「民女知錯,這扇……這扇確實是民女的。」

  旁邊的周正似有話想說又不敢說,手使勁地在背後打著擺子,從清如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到地上手動的影子,她也不說破,只是勾了勾嘴角,她倒要看看這人能搞出什麼動靜來。相較於荷衣,這個周正可滑頭多了,還是從荷衣嘴裡撬東西容易些。

  清如在心中冷笑,她俯視著荷衣的頭頂道:「那你倒是說說,這扇子何以會出現在暢音閣的琅房裡,你們不是不許出現在戲臺和後院以外的地方嗎?還有……」清如搖了幾下扇子,眼瞅著垂在扇墜上的明珠,聲音驟然降了下來,「這顆明珠少說也值好幾百兩銀子,你不過是一個唱戲的戲子,哪裡來這麼多錢?」

  素手托珠,交相生輝,如此美景在某些人眼中卻幾成催命的符咒,荷衣的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周正趁機插嘴道:「回如貴人話,這珠子是荷衣家世代相傳的寶物,並非她買的。」

  「哦?看不出周班主對底下人的事還挺瞭解的嘛。」清如語帶調侃地道,周正很想笑,但在接觸到清如森然不帶溫度的眸子後怎麼也笑不出來。

  清如看了一眼兩邊的院門後說:「珠子的事暫且擱下,但是它為何會出現在琅房中,還請周班主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前幾日宮中各位娘娘在看戲的時候出了些事,你們多少也聽說過一點,而這扇子就是在出事的地方找到的。」拋下這麼一句後,清如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這……這……」就在周正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院子的後門傳來聲響。這暢音閣後院是兩進院,前後各有院門,但後院門不能通外牆,要出這院子必須要繞到前門才行,也就是剛剛清如她們進來的那個門。

  聽見響動,清如拿帕子拭了一下額頭滲出的微汗,「咱們過去看看吧!」這話是對常喜說,至於戲班的人,她相信即使她不說他們也會跟過來的,包括那個臉色難看到極點的周正。

  一出院門就看到子矜和一個男人在那邊拉扯著,而宮牆角落裡一棵梧桐樹後赫然露出一個洞,大小可供人爬行而過,周圍的草木有被扒動過的痕跡,可見原先這洞應該是被遮住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