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四二


  小何子本就蒼白的臉聽到這話後被嚇得更白了,連連磕頭,「奴才沒有,這飯菜都是禦膳房送來的,奴才可什麼都沒做過,奴才真的是冤枉的,皇上饒命啊!」

  「哼!你們這幫奴才平日裡就刁鑽得很,以為朕不知道嗎,看來不用刑你們是不會招了,來人,把他們兩個拖到外面重重地打,一直打到他們說實話為止!」福臨的話把周廣海和小何子的魂都嚇沒了,一下子癱軟在地上,連求饒的話也不會說了。

  侍衛們領了福臨的旨意,面無表情,動作粗暴地將他們押將下去,不消一會兒工夫,外面就傳來殺豬一樣的慘嚎聲,起先還甚是淒厲響亮,後面就漸漸弱了下去,又等了一會兒,聲響完全沒有了。

  侍衛來報,他們二人已經被打得昏過去了,請示是否要繼續打下去,福臨擰著眉,用鼻哼了一聲道:「潑醒了繼續打,既然這兩個狗東西不肯招,就一直打到他們死了為止!」

  在宮中,死幾個奴才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哪個做主子的手下沒幾條奴才的人命在,何況這次是皇帝親自下的旨意。

  「慢著!」貞嬪不知出於何意搶在佟妃剛要說話前站了出來,她先是制止了侍衛,然後才朝福臨一福,柔聲道,「皇上息怒,請容臣妾說句話!」福臨還沒表態,被搶了先機的佟妃瞟了貞嬪一眼後亦向福臨進言道:「既然貞妹妹有話要講,皇上您不如就聽聽,然後再處置也不遲啊。」

  福臨微一點頭,算作同意了,貞嬪徐徐道:「皇上,或許這事兒確實與他們無關也說不定,東西皆出自禦膳房,而這禦膳房又不是什麼禁地,人多了去了,指不定就有人在那裡面下毒,這夕貴人又不是待在自己宮中,在這牢裡,哪還會有奴才替她用銀針試毒啊。若這毒真是在禦膳房下的,那您今日就算把他們倆打死了也沒用,況且此次夕妹妹能死裡逃生,可能就是她以前的福德在保佑著吧。所以依臣妾愚見,不如就留著他們兩條狗命,就當是為夕妹妹積福吧,皇上您說呢?」

  福臨撫著下巴沉吟著,好一會兒才道:「貞兒說的也有些在理,看在你的面上就饒他們一條狗命吧,但是看護不力之罪還是要治的。」隨即對侍衛道,「傳朕旨意,將他們二人降為末等粗使太監,罰去做苦役!」

  看侍衛領命而去,福臨將目光轉向了佟妃,寒聲道:「佟妃!這就是你治理下的後宮嗎?這裡面到底還藏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桌上那杯原封未動的茶被他一把掃到了地上,水和碎片都一齊摔在了佟妃的面前。

  見福臨把火氣沖向了自己,佟妃顧不得是否會被地上的碎片劃傷,「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皇上息怒,是臣妾治下不嚴,令得宮中出現如此惡事,一切都是臣妾的錯,皇上儘管降罪就是!臣妾只求皇上不要讓臣妾氣壞了身子,否則臣妾就算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消弭不了!」話裡行間,滿是對福臨的關切,於己身反而不求也不乞。

  福臨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佟妃不僅沒為自己辯解,反而關心著他的身子,面色不由緩了下來,接著又一皺眉道:「好好的,不要老說死不死的!這次的事原也不怪你,宮裡原本就是這樣,並非你一人的責任,罷了,地上涼你先起來吧!朕只是有些不明白,為何會有人要害日夕?」

  佟妃、貞嬪二人俱是心思靈巧之人,稍一細想就各自猜到了幾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處於下風的佟妃這一次說什麼也不會讓貞嬪再出風頭。她上前一步進言道:「皇上,今日之事會不會與昨日暢音閣一事有關?」

  「哦?此話怎講?」

  早料到福臨會有此一問,佟妃提了精神談道:「今晚之事皇上與臣妾幾人俱是親眼所見,當不會有假,顯然是有人要置夕貴人于死地,由此可推斷出此人一定對夕貴人有著極大的仇恨。可是據臣妾所知,夕妹妹在宮裡的人緣一向很好,從不與人結怨,包括臣妾在內,許多人都十分喜歡她。

  「此次舒常在之事,想來也是夕貴人一時糊塗迷了心竅,並不是有意的,皇上您公正嚴明,不想冤枉了任何人,所以才令臣妾等人小心審理此事,可宮中複雜的人如過江之鯽,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會得了皇上的苦心,其中難免會有人以為您是有意偏袒,是存心要放夕貴人一馬,所以他乾脆來一個投毒加害,只要夕貴人一死,那他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了。」

  (4)

  佟妃說這些話的時候,福臨與貞嬪都在留心細聽,兩人的表情卻略有不同,相較於福臨眼中逐漸生出的戾氣,貞嬪則是疑惑居多。雖然佟妃話裡沒提兇手一字,但話外的答案卻早已呼之欲出。

  想著她話中的意思,福臨只覺胸口一陣氣悶,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制止了常喜替他撫背的動作後,澀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指此事為舒蘅派人做的?」

  「臣妾只是依事猜測而已,不敢妄下斷言,再者說了,不管此事是哪個做的,說到底都是臣妾治理不嚴所致,給皇上帶來這許多事情,還險些令夕貴人送了命,雖然皇上寬厚,原諒了臣妾,但臣妾實難安枕。臣妾情願受罰,並請皇上收回臣妾治理後宮之權,以贖過失之罪,望皇上成全!」說到最後,佟妃聲音不由哽咽起來,並重新跪倒在福臨腳下,額頭觸到有些發涼的石磚上。腰間的環佩,腕上的金釧,項間的珍珠,還有頭上的步搖均先後與石磚相碰,發出動聽的聲響。

  美人的眼淚總是叫人難以割捨,何況是佟妃這麼一個出色的美人,又何況她面對的是一位癡心長情的少年天子。

  儘管佟佳微寧並不是福臨最愛的女人,但她畢竟是最早進宮的,且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年之久,福臨於她怎會沒有一絲感情,修長的手指扶在了佟妃的臂彎間。

  靠得近了,熟悉的龍涎香鑽入口鼻中。第一次聞到這香味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剛剛被選入宮的秀女,用無限敬仰的眼神望著她將要侍奉終生的皇上。而今一晃眼,已是五年過去了,他與她都不再是從前模樣!

  男人的手,女人的手,相握一起,彼此都不記得已經有多久沒有再這樣純粹地握著過了。

  「明兒個,朕去你宮中瞧你和玄燁!」福臨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歉意。

  「皇上!」佟妃的表情是那麼的喜悅。

  貞嬪把玩著腰間的絲絛只裝作不看見,一雙眼睛隱在長長的睫毛下,忽閃忽閃。

  半晌,福臨鬆開佟妃的手,轉而對貞嬪道:「貞兒,你身子向來不是很好,就先回去吧,這裡有朕和佟妃在就行了!貞兒?貞兒?」福臨接連叫了她幾聲都沒反應,直到她後面的彩蝶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才反應過來,有些茫然地道:「皇上,您是在叫臣妾嗎?」她的鼻翼上掛著幾顆細小的水珠,頰間也無端泛起一陣異樣的緋紅。

  「貞妹妹怎麼這副模樣,剛才還好好的,該不會是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佟妃看出貞嬪有些不對勁,走過來攙住她,一副怕她突然摔倒的模樣,面上亦是一片關懷之色。

  貞嬪自小就有這心悸的毛病,據說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每一發作胸口就如同有千萬根針在刺一樣,疼痛難忍,更甚者連氣都喘不上來。入宮後,也曾犯過幾次,不過相較以前已經好了很多,但每一次發作都把她宮裡的人嚇個半死,太醫看了個遍,但都只是開些藥幫她減輕病發時的痛苦,至於這娘胎裡帶的病根卻是無論如何也去不掉了,只能慢慢調養。

  也因著如此,所以福臨對她的疼愛要比別人多些,儘管位分不是很高,但從未有人輕視於她,何況現在還有位身為皇貴妃的姐姐撐腰。

  福臨伸手去觸貞嬪額上的溫度,還好,不是很燙,「好好的,怎麼突然這副模樣,不如朕派人備了肩輿先送你回去吧!」

  貞嬪笑著拉下福臨的手,勻了口氣後道:「臣妾哪會那麼沒用,臣妾只是在想夕貴人的事罷了,剛才佟妃姐姐的分析確實很在理,然臣妾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就是因為想這個想得太入神,所以才會在皇上面前失了態。」說這話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推開佟妃扶著她腰的手。

  不悅之色在佟妃面上一閃而逝,她笑盈盈地道:「不知妹妹想到了什麼,不妨說出來讓皇上與我都聽聽。」

  「是啊,貞兒想到什麼儘管說!」福臨也道。

  貞嬪見此,微一咬牙道:「其實……其實臣妾從一開始就覺得暢音閣之事另有蹊蹺,夕貴人並不是個心腸歹毒之人,舒常在與她之間雖有些誤會,但怎麼也不至於恨到這個地步,何況她若真要害人也不應該挑在這麼個時候,所以臣妾覺得很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夕貴人!」

  「妹妹你這話說得可就有些不通了,夕貴人性子那麼好,又得皇上恩寵,誰會那麼大膽去害她?」佟妃滿臉不信,反是福臨似有所觸動,讓她少安毋躁,且聽貞嬪繼續說下去。

  得了福臨的許可,貞嬪清了清嗓子複又說道:「此事不光臣妾一人懷疑,恐怕太后也是有所疑心的,否則不會賜如貴人朝凰金令來調查這件事。至於今日夕貴人中毒之事,恕臣妾不認同佟妃姐姐的見解!」說到這裡,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從佟妃臉上掃過。

  「若是臣妾推斷不差的話,應是幕後之人怕被如貴人查出些什麼來壞了他的好事,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除掉夕貴人,以絕後患。試想,這人都死了,誰還有心思去調查她生前冤不冤啊,最後肯定是草草了事。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既除了舒常在腹中的龍胎,又讓夕貴人背了這黑鍋,正是一舉兩得!」

  貞嬪所言,絲絲入扣,句句在理,似親眼所見一般。佟妃雖不以為然,一下子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只能在手裡絞著帕子以發洩心中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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