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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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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鳳翔見他看了出來,也不辯,仰頭望著牢頂道:「我有什麼可擔憂的。我父皇怕內亂要廢我權爵,偏生又露出幾許父子親情來,不忍殺我,當真迂腐。身為皇帝,這種事情猶豫不決,能有什麼建樹。」 他如此置評令人匪夷所思,木頭卻點頭道:「不錯。他實在該將你殺了。」 祁鳳翔悠悠道:「他要將我廢為庶人。不如今後我也遠離朝堂,和你們一起寄情山水。我們三人在一處,必定十分和睦親愛。」 木頭唇角抽了抽,卻不動怒,道:「有的人仕途遇挫,便心灰意冷,散發弄舟;但你不是,你只會越挫越勇。」 祁鳳翔定定地看著他,默然片刻,收了戲謔態度,道:「那你說現在我該怎麼辦?」 木頭也肅然道:「半月之內,我救你出牢門,你從此不再招惹她。」 「我怎麼招惹她了?」他反問。 「那支簪子是什麼意思?」 祁鳳翔抬了抬下巴,「世上沒有人比你更明白它的意思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可不要浪費了。」 木頭冷容道:「倘若我不應呢?」 祁鳳翔帶著三分散漫,「別忘了四年前你是怎麼重傷到了京城的。此事不了,你別想安寧,昨晚的溫柔鄉也長久不了。」 木頭臉色愈加冷,「昨夜四更簷外那兩人是你的人。」 祁鳳翔笑出幾許狎褻,「做這種事需得心無旁騖,才能細品其中滋味。你這樣子豈不大煞風景,想必她也沒什麼趣味。」 木頭終於有些惱了,咬牙道:「再來一人,我便殺一人,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祁鳳翔收了笑,指點著鐵欄,話鋒一轉,「我要出這牢門是輕而易舉之至。」 「那你為什麼不出呢?」 「你說呢?」 木頭直言道:「你雖可以出去,卻怕名目不立!我能讓你出來仍然做你的銳王,掌你的兵權。」 祁鳳翔打量他兩眼,「江秋鏑,我把你送到三字穀治傷,不曾跟你講價錢,也不是讓你今日來跟我講價錢的!我已說過,女人的事沒什麼好談的,你我都不是吃威逼這一套的人!」 他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決斷,木頭不置可否,默然片刻,卻用目光指點著窗口外,淡淡道:「外面是哪裡?」 「出門右拐下一排石梯,是一個校練場。你再不快些,只怕那匣子已送到父皇的禦案上了。」 木頭轉身就走。 祁鳳翔在他身後懶洋洋道:「只有一種女人我不存他念。」 木頭站住,「哪種?」 「我下屬的女人。」 木頭的瞳仁微微縮起來,也淡淡道:「只有一種男人我殺起來決不留情。」 祁鳳翔已然笑道:「哪種?」 「搶我老婆的男人。」 祁鳳翔一時哈哈大笑,牢外有大內侍衛聞聲而動。他看著木頭的身影倏乎一閃,直如幻夢般消失在石壁拐角,手指叩著石壁,兀自低聲道:「你比原來有趣了嘛,難怪能討人喜歡了。」 窗外微風不起,月涼如水。 蘇離離一覺睡到二更,在枕上細聽了聽,萬籟無聲,木頭還沒有回來。她爬起床來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覺著非得找點什麼事來做才好。點了支半截蠟燭,端到廚房灶臺上,將一隻大紅薯削皮切丁,和上稀薄的面漿。燒熱了油,用竹漏勺舀一勺,浸入油裡炸至面色金黃,便是一塊外酥裡糯,香甜可口的苕餅。 她撈起來瀝在竹箕裡,又炸第二個,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炸到第四個時,聽得院子裡似有木葉飄落的聲音,她放下勺子就跑了出去。木頭一身黑衣站在簷下,見她出來,微笑道:「炸什麼東西,好香。」 蘇離離細細打量了他兩眼,方跑上前去抱了他腰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沒事吧?」 「沒事,甩幾個在後面追的人,繞了一圈耽擱了時間。」他解下背上的包袱,打開,仍是那個烏金匣子。 蘇離離疑惑地望著匣子,木頭撫著匣子道:「他不要。」 「為什麼?」 「他不要你的東西。」 蘇離離望著匣子有些默然,愣在當地。木頭也不再說,只陪她站著。 這本是祁鳳翔接近她的目的,他廢盡心機地找到鑰匙,她廢盡心機地隱瞞抵賴;如今她情願雙手奉上,他卻拒不接受了。蘇離離有些豁然開朗地了悟,卻又有些不明所以的悵然,站了半晌,微微一歎,正要說話,忽然聞到一股焦糊味道,跺腳道:「糟糕。」 跑回廚房時,見那塊苕餅已炸得焦黑,忙撈起來磕掉。木頭也慢慢跟進來,將匣子放在桌上,洗淨了手,卻拈了一塊她炸好的苕餅咬了口,道:「這是什麼做法,怪好吃的。」 蘇離離兀自倚在灶台邊,看著新放入油鍋的竹勺和餅子,緩緩道:「木頭,你能把他弄出來麼?」 木頭靠在門邊,吃著那塊餅子,舔了舔唇,淡然道:「可以,最遲十月二十,他會出來的。」 蘇離離緩緩倚過去站了。木頭見她面色不豫,便笑了笑,將那半塊餅遞到她嘴邊,蘇離離張嘴咬了一口,嚼了會兒,咽下去方道:「這是以前在梁州街頭見著的一種做法,簡單又好吃。剛才看見這裡有紅薯,突然想起來,就做來試試。」 第二天,蘇離離要他把大門上的匾摘了下來,卻撫著「蘇記棺材鋪」那幾個大字發愁道:「這塊匾可怎麼辦好?扔了怪捨不得的。」 木頭說:「劈了當柴燒吧。」 蘇離離怒道:「這是我店子的名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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