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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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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鬆開他領子,於飛激動地抓著蘇離離的手,「蘇姐姐,我當初喝的是假死藥,吐了許多血,在宮裡耽擱了三天才瞞過耳目送出來,足足躺了半個月才能起床,險些真死了。」他一邊說一邊便哭了,悲喜出於胸臆,不似往日深沉鬱悒。 蘇離離只微笑著聽他說,待他說完,摸著他光頭緩緩道:「你沒死就好。」 「他剛才用袖箭射你。」木頭冷淡地插了一句。 於飛急道:「我不知道是你,那是師傅留給我防身的。門外匾額放在地上,自己人一看就不會進來。我聽見人進來,心裡害怕,就把袖箭按出來了。」 蘇離離瞪了木頭一眼,「好了,他不是故意。」回視於飛道:「十方是你師傅?」 於飛道:「嗯,我現在這樣叫他。他正要想法子送我出城……其實做和尚比做皇帝快活,」他忽然抬眼看著蘇離離的神色,遲疑道:「如今祁……」蘇離離神色平淡,打斷他道:「那你師傅呢?」 「阿彌陀佛,貧僧在這裡。」十方玉白的面孔,洗褪色的淡藍緇衣,不知何時合掌站在殿門口,「施主找貧僧何事?」 蘇離離看他態度寵辱不驚,沉吟道:「我有一件東西,拜託你交給你主子,他用得著。」 十方尚未答話,木頭忽然道:「我會拿去給他的。關在哪裡?」 蘇離離愕然,十方仍是不慍不火道:「大內天牢,最裡面倒數第二間。」 木頭點頭道:「我知道了,走吧。」 蘇離離跟了他出門,臨去望了於飛一眼,見他依在十方身邊,略放下心來。走下那青石臺階,木頭伸手握了她的手,蘇離離手心微微有些冷汗。木頭站住道:「他救這小皇帝,于他而言弊大於利。」 蘇離離怔了片刻,將另一隻手合在他手背上,黯然道:「我知道。」 木頭搖頭道:「你不知道。」 蘇離離慢慢道:「我知道。他喜歡葉知秋的女兒,卻又被他父親搶去這種話,趙無妨傳不出來。當初我跟趙無妨撒謊,他將計就計自己編了這麼一個謠言,讓人傳出去。他要天下人知曉,父兄待他不仁,以利他將來不義。否則以十方耳目之廣,這種傳言他早就該聽到,又怎會毫無因應,以致下獄。」 她拉起木頭的手,「他對我好是真,算計我也是真。我願意把天子策送給他,就讓十方拿去好了,你又何必自己涉險。」 木頭看了她半晌,微笑道:「我和他有話說,我拿給他就是。」 兩人牽著手從小山丘上下來,已是正午。找間小店吃了點東西,蘇離離買了些菜蔬吃食,洗漱之具,回到如意坊街角的蘇記棺材鋪。去年離開時,只覺世間孤單零落,漂泊無涯。惟今相伴而回,心神清定。人生之跌宕變化,非人力所能窺測。 木頭擰斷了鎖,二人進得門來,但見浮塵沾在窗櫺上,院子裡還散著木料,那口沒做完的棺材原樣擺在那裡。什麼都沒變,只有蘇離離放在枕上的那張字條不在了。蘇離離笑笑,放下東西便打了水來擦灰。 木頭將地洗了一遍,八尺長的竹枝掃帚劃得地上條石刷刷做響。午後斜照進院中的陽光,映著空中塵埃飛舞,纖毫畢見。蘇離離想起木頭說的「塵質搖動,虛空寂然」,忽然走到院中,從後抱住了他的腰。木頭回過身來擁著她和掃帚,地上照出奇特而和諧的影子。 收拾完這一院子已是傍晚時分,簡單吃了點東西。蘇離離點了截蠟燭,找出床單被套來換上。木頭燒了水洗澡,洗完又給蘇離離盛滿一大桶熱水。蘇離離進浴室插上門,見桶身濕著,想到這是他剛才洗澡時身體髮膚或觸碰過的東西,臉上就有些發熱。 洗完換好衣服出來,見木頭一身白色的底衣也不覺冷,挽著袖口站在院子裡看那屋簷。蘇離離走過去,「看什麼呢?」 木頭似歎似問:「姐姐,你說這裡是家麼?」 蘇離離被他這一問,也有些悵然,「怎麼不是呢。我攢了好幾年的銀子才把這麼大的院子買下來,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那幾年和程叔一起,雖過的清貧,想想卻很留戀。」 她解開頭髮,挽著的發梢有些沾濕了水,垂在衣服上。木頭回過頭來拉了她雙手道:「我當時那麼慘,自己也不知道昏在哪裡,醒了就看見你指著我說,要是死在這裡,只有薄皮匣子給我睡。」 蘇離離一拳捶在他胸口,「你這臭小子,都四年了,怎麼這麼記仇啊!」 木頭把她撈到懷裡,聞著她洗澡後的味道,懶洋洋道:「我當然還記得別的。」 「記得什麼?」 他望著她的眼睛裡有星星點點的欲望,「記得你的腿,你裹著一張浴巾把我踢到了薄皮匣子裡,我卻一直記著你的腿。怎麼會那麼好看。」 蘇離離大窘,想掙開他,卻被他捉住了親吻。在這個屬於他們的院子,在這個僅有他們的院子,貼在他懷裡,纏綿而心動。蘇離離吊著他的肩膀,輕聲道:「我只鋪了一張床,怎麼辦?」 木頭低低道:「好辦,一起睡。」 他半抱半舉地將她拖進房間。蠟燭淡淡地白,火光下有些剔透。放下她時翩然一轉,也不知是誰把誰推到了床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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