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天下傾歌 | 上頁 下頁 |
一八九 |
|
他陡地將我橫抱而起,快步走去軟塌,雙雙躺下。寬長的袍袖飛揚起來時,掌風所及處,一殿燈火盡滅。 黑暗中,他伸手撫摸著我的發,柔聲道:「我的丫頭,過了明日就十九了。」 我依在他的懷中,默然不語。只是心中卻倏然記起來,過去的十八年,世人離我而去者眾,分別分散分離分開不知幾何,唯有眼前此人,卻是完完整整伴了我十八年之久。乍有一日當真絕然離開,我能受得了麽? 「不能……」我自言自語,恍惚一笑。 他聞言低低歎了一聲,想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安慰道:「不怕,有我,我永遠都在。」 不,那時你將不在。 我抬起臉,輕輕靠近他的唇,吻住了那最後一絲獨屬於我的刻骨柔情。 *** 這日清晨,雨停歇了。 大婚諸事繁瑣,無顏一早便要離開。深夜他睡熟後,我貪戀著凝望他的面龐一夜無眠,直到他輕輕下榻欲悄然離去時,我卻下意識地伸手攢住他的衣袂,緊緊地,不放。 我閉著眼,裝睡得正深。 他站在塌前怔立許久,而後終是俯身靠著我耳邊輕輕道:「你放心。」 我早知這般小伎倆瞞不了他,聞言只得鬆手,側過身,背對著他:「你走吧。」 他默了一會,歎了口氣,邁步離開。 腳步聲沉重,沉重得宛若腳下系了千斤之石。 「夷光,今晚你……」走了幾步,他又停下,語氣躊躇愧疚。 「今晚我要解藥。」 他默然。 我將臉蒙在錦被中,淡淡笑道:「二哥可知,夷光是如此怕死啊。」 腳步聲再起,匆匆離去,再未遲疑半分。 心傷,一瞬被狠狠割碎。 他這一去,便再無回頭的可能。 *** 我躺在榻上一日未動,爰姑掀了重重帷帳悄悄進來看了我好幾次,每每靜立半響後,又悄悄地走了。 窗扇關得一定很緊,殿外笙管鐘鼓陣陣齊鳴,九曲,九歇,九響,九奏,隆重歡喜的樂聲雖聽得清晰明白,卻明顯地悶下去好幾個音節。 聽著遠處傳來的樂聲,我心中暗自算著大婚的進程:迎賓,大禮,謁見王上,午朝受百官祝賀,參拜祖先……心一點點地下沉,直到最後時分,心沉落無影,唯余滿胸的空寥,寂寞和孤單重重包圍著我,直把那抹深沉的悲傷也逼去不見。 腦子裡默念著他的名字,一次一次,回憶著與他的過往,一點一滴,欲要充實胸口的空寂時,卻不妨那疼痛酸苦的感覺又再次襲上思緒,壓得我躲在被中瑟瑟發抖、淚流滿面。 終於,周圍似慢慢安靜下來了。 而我也在被中哭得昏睡過去。 不知多久後,帷帳外傳來秦不思和爰姑的對答聲。 「怎麼辦?那邊晚宴非得要等公主去才能開始。」秦不思的語氣看起來是急得欲跳腳的煩躁。 爰姑低聲痛責:「公子糊塗,豈能答應這般要求?若要公主去,讓公主親眼看著他和別人喜結連理,豈非是要拿刀子割她的心?」 秦不思道:「可諸國國君和使臣都等著呢,南梁舊臣也都看著呢。明姬公主宴上當眾提的請求,今日這般情況,公子也不好斷然回絕。爰姑,你得為我想個法子,這可如何是好?」 爰姑連連歎氣,不再出聲,顯是也無法。 我冷冷一笑。而後使勁搖搖頭,伸手用力揉了揉腦袋,神思清醒後便立即下了塌,朝外面兩人喚道:「總管莫急。爰姑,準備宮裝,本宮前去赴宴,絕不讓東齊在今日大失顏面於天下便是。」 --------------------------- 刪了最後一段,累贅。 一舞傾情 雨後的天空往往靜謐清朗,月下有煙花團簇綻放,五顏六色的璀璨爭奪襯得今夜月輝愈發地皎潔美好。 只是縱使這天上圓月的銀芒再灼灼粲然,卻也不及此刻人間明德殿半分的燈火輝煌。 高鑾玉階,明殿喜堂,紅錦地衣鋪曳連綿,靡麗香氣霰漫四周,千盞琉璃燈懸掛宮簷下,燭火耀動,豔麗張揚的紅光將晝夜照得瞬間顛倒。 *** 踱上玉階,靠近殿門。門外內侍欲高聲通傳時,我瞥眸過去,秦不思趕緊揮手讓那內侍住了口。 眼前情景有些意料之外的怪異。 殿外是何等地喜色奢華,殿裡卻不聞鐘鼓絲竹之聲,也不聞賓客喧嘩之鬧,一殿千餘人竟皆沉默著,臉上神情千般模樣。除瑟瑟退在殿側的宮人侍女不敢抬頭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俱專注在殿中一人的身上,眸色複雜怪異,或好奇關切,或緊張擔憂,或不屑鄙夷,或索性是抽身一旁看戲的愜意自在,氣氛凝滯凍結著,宛若冰封不可破。 我在門外佇立許久,靜靜看著殿內情景,不言不動。殿裡局面看似應該與我這個未到之人無關,只是不知為何我瞧著瞧著,突在盛夏之夜感受到了冬日的冰寒。 殿中央站著的是夜覽,金絲勾邊的墨綠錦袍,身影修長挺拔,一人獨立於坐著的千人之間,的確是讓人想不注意他都難。 高高的金鑾上有五人坐著,當中席是無翌,左首夏惠和聶荊,右首無顏和明姬。無翌年幼,稚嫩的面龐純淨如玉石,此刻只顧眨著眼睛,一派天真。夏惠垂眸慢慢飲著酒,面色清冷淡漠,不察一絲情感。聶荊直直盯著夜覽,神色忽晴忽暗,目中鋒芒淺露,不知所思。 明姬彎唇輕輕笑著,笑容一反往常的嫵媚妖惑,鳳冠霞帔下容顏端莊可親,望向夜覽時明似秋水的眸光微微閃動著,似是刹那有所恍悟。 還有一人…… 面若凝霜,薄唇卻略微勾起,看是似笑非笑、滿不在乎的神情,只是鳳眸卻冷冽冰涼,目色黑暗得從所未見。 一時仍無人說話,也無人注意到殿外悄悄到來的我。 終是無翌年幼難忍,耐不住咳了咳嗓子,清脆的嗓音在空寂的殿裡慢慢回蕩:「夜駙馬為貴國穆侯所求之事寡人會考慮……」 「考慮什麼?」無顏忽地出言打斷無翌,輕輕一笑,橫眸,「王上,莫非你忘了夷光大難之前已回絕了穆侯婚事。此事穆侯幾月前已大告天下,如今再來求娶婚嫁,又是何意?」 無翌眸光閃了閃,不吭聲了。 我聞言一怔。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