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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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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負重力,抱著他坐在地上,一邊伸手擦著他唇邊的血,一邊柔聲問:「何事?」 「那次帝丘救你的,不是我,」他虛弱笑著,眼瞳雖在緊縮,但裡面綻放的光華漂亮得驚世難見,「射你的人……是我大哥汶君,救你的,是晉國公子穆。那日我找到你時,他正吻你……我不知他在救你,便和他打了一架,奪下了他的面具。他的真實模樣不能道與別人知,而我大哥也還要在晉國生存立足……兄弟手足,血濃於水。我,那時不是誠心騙你的。」 我垂眸望著他,安慰:「我不怪你。」 「不過還有一事,你一定會怪我……」他笑得仿佛有些得意,輕輕道,「西陵決戰時我放出了百姓抵擋齊軍,南梁民心素來能降不能殺,服軟不服強,經此戰,無顏今後要安穩地控制南梁屬地,怕是難得多了……夷光,你說我壞麽?」 我沉默,許久,才歎了口氣:「你不是壞。立場不一樣,你寧願犧牲百姓也絕不讓齊國好過,給齊留下如此長遠的麻煩……很聰明。」難怪,難怪無顏誓要殺你才安心。這一瞬間,我心中也開始隱隱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來錯了。 懷裡的人不再說話了,只靜靜地望著我,手移了移,將冰涼的指尖搭上我的脈搏。 「南梁的瘴毒?」他臉上笑意一瞬全無。 我苦笑。 湑君胸口大慟一番,喘息急促:「我久離梁國不熟毒性……但天下會此毒者盡是南梁王室中人。你……與何人結了仇,會下如此陰狠的毒瘴於你身上?」 我抿唇,淡淡道:「你妹妹,明姬。」 湑君身子劇烈一震,陡然間噴出了一大口血來。 我望著地上的血跡驚了驚,心道:糟,莫不是那藥量加得太重了? 垂眸,正見湑君那雙已無光澤的眼睛盯著我,裡面溢滿了懇求:「夷光,放過她。」 放過她?她可是想要我的命!我忍不住冷冷一笑,不吱聲。 湑君拉住我的手,神情哀傷痛極:「她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我一直無法在她身旁照顧教導……求你,放過她。」 我蹙緊了眉,望著他,心中遲疑良久。 湑君急道:「毒……會解的,找你師父……天下毒,他皆能解。」 「我知道,」我按住他的唇不讓他再說話,微笑道,「我都知道了,你閉眼,休息吧。」 湑君搖頭,他費力地抽出腰間的笛子,低低一笑,歎息:「不……今生最後一次,吹笛……給你聽。」 我放下他,伸手拿過他手裡的笛子,柔聲哄道:「你閉眼啊。我吹給你聽。」 他神色一恍,然後笑了:「也好。」 *** 夜涼風飛雨,我執笛靠近窗口,想了一會,方將那觸手溫潤的翠玉靠近了唇邊,吐氣吹出音時,笛聲嗚咽沉浮於夜色下,纏綿縈轉。 這是他以前最愛吹的曲子,悠揚的笛聲在楓葉林裡響起的時候,鳥雀停留,白雲飄至,輕風仿佛也能在一刹愈加柔軟。那些日子,天是藍的,陽光熠熠,深秋季節楓葉染霜紅,美得炫目的時候,有南飛的大雁也滯留樹梢忘記挪步,癡癡聽著,好看的羽毛在陽光下欲飛起舞。 我不能吹得那麼好聽,所以今夜那只避雨在清璃塔的灰雁勢必不能飛來了。 淚水不知何時滑下了眼角,落在玉笛上,一聲啪嗒的清響。 我回眸,瞧見地上的男子閉目睡著了,靜謐的容顏上神色悵然而又甜蜜,滿是血流的唇邊淡淡露出一個笑容,看上去那笑意是那麼地久遠,久遠得似再不可能回頭和改變。 笛聲頓歇。 *** 房門被推開,白朗和秦不思終是不放心上了摟來,兩人眸光一滯看向橫臥地上的人時,臉色雙雙灰白發青。 「公主,這……」白朗驚詫。 「他死了,」我俯身將玉笛懸掛於湑君腰間,淡淡道,「白將軍可是擔心明日無法向豫侯交代?放心,豫侯若有責難,夷光會承擔一切的。」 白朗皺眉,上前來仔細探過湑君的鼻息後,方道:「反正明日處刑,今日他既死了,那也算提前了了一事。公主放心,末將知道怎麼向侯爺回稟。」 我看了看他,不言。 白朗卻眸光一動,迅速起身揖手,道:「湑君已死,末將當即時去稟侯爺,以詔天下。」 我點頭:「去吧。」 白朗轉身,直接自窗口躍了下去。片刻,他的聲音在樓下響起:「所有人,給我回營。」 「將軍,這……」某侍衛質疑了半句,隨後聲音又陡然消失在風雨中。 雨聲漸小,而鎧甲聲巋然。秦不思在窗口望了半天,直到腳步聲遠離後,他才回首,道:「公主,侍衛們離了園子。」 我伸手欲抱起湑君,奈何他太重,待我蹣跚起身時,腳步搖搖晃晃不得穩。 秦不思走來將湑君背在背上,朝我笑道:「公主,還是老奴來吧。」 我看著秦不思矯捷的身手,半天,才喃喃道:「原來總管也是如此高手。」 秦不思蒼老的面龐上笑意幽淡,歎道:「奴本是先王的貼身侍衛,沒有兩下子,如何保護王上?」 我沉默,一聲不發地下樓。 「公主,去城外秘道的出口是樓下屏風之後的那面牆。」秦不思提醒。 我低低應了聲,表示知曉。 「公主不怕白朗即刻去報侯爺……」 「不怕。」 秦不思奇怪:「為何?」 我腳下一頓,半日,方輕聲道:「因為無顏也要我放了他。」 秦不思卻越聽越納悶,不解了:「侯爺是這意思?」 我淡淡一笑,不再解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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