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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無顏不耐煩地揮手:「你即刻去挑五名禁軍高手連夜保護夷光回金城,餘下諸人,隨我一道會會這馳名天下、戰無不克的鬼馬騎兵。這戰我不僅要打,還一定要打贏,不然昨夜西陵決戰豈非白白浪費了雙方如許多的英魂命散!」

  樊天遲疑一下,終於妥協:「那末將馬上去安排。」

  「等等!」我喊住轉身要離開的樊天,定聲道,「不必麻煩樊將軍,夷光不走。」

  無顏皺眉:「夷光你……」

  我轉眸看向他,微微一笑,堅定:「什麼都不必說,我不會走,你知道的。」言罷,我想想,又補充句:「剛吃了藥,這次你不用擔心我還會在戰場上暈倒了。」

  無顏沉默,望著我,並沒有猶豫太久,他便回首吩咐樊天:「立刻整兵丘下,備戰。」

  「諾。」

  ***

  夜下山寂,薄霧下峰巒迭起似烏雲翻湧,天幕輕雲縹緲,一朵流逝,擋住了那本來光亮就很微弱的孤月。

  西陵城號稱山高水險,道路崎嶇陡峭,常人白日行走都得警惕萬分,何況如今夜色濃重,山間陰陰側側地浮影障目,偏景姑浮帶著鬼馬騎兵穿越峽谷澗道時依然馳速雷霆。樊天報時猶稱景姑浮尚在十裡之外,誰料禁軍剛在丘下整列完畢,那鬼馬騎兵便穿越最後一道深澗絕馳沖至丘下,勒韁,五千面覆黑色鐵甲的戰馬齊齊頓步一處溪流之後。

  煙火燎庭,勾彎弧深,緋紅戰袍的騎士排開狀似一輪血色新月,威威煞氣中,帶著一股霸道而又兇殘的神秘和美麗。

  我立馬丘上,靜靜望著下面相峙緊張的形勢。

  丘下,齊軍禁衛皆著黑甲玄氅,長劍出鞘,橫臂而持,五百道冰涼的銀光映著騰騰燃燒的焰火紅芒,犀利的鋒刃泛著豔絕的色彩,耀得人刺目疼痛。齊宮禁衛素來都是虎狼之輩,皆由各軍中軍功佼佼者擢升提上,是以這五百人的戰鬥力,並不下五千之眾。

  我不識景姑浮,但看梁軍的陣仗,便料想那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孤身立於陣前,手執一柄詭異而又兇狠雪色狼牙劍的虯髯將軍便是傳言中嗜殺殘毒的戰魔景姑浮。心念此,我凝了眸,正待細細瞧他的模樣時,他卻立即揮劍斬夜風,下令進攻。

  一聲怪嘯驚破夜下靜籟,鬼馬變動,新月刹那圓似滿月,滾襲而來時,鐵蹄重踏溪流,雖前進迅馳,陣法卻猶自輪轉洶湧,晶瑩的水光在火把下四起濺散,翩然的美麗中夾雜著嗜血之瘋狂,戰法如此怪異,莫言親眼所見,便是聽說,也絕不信。

  我抿緊了唇瞧著,雖心慌手顫,卻一刻也不敢失神眨眼,只在心中暗道:但願我計算沒錯。

  ***

  丘下,陡然有一抹銀色閃電淩厲劈過那輪圓月,長劍蕩如長風掠過,銀芒孤閃,殺開一道裂縫後,玄甲如波,那五百禁衛緊跟在他身後沖入了圓月中央。

  搏鬥聲激起,廝殺甚烈。

  戰前出發時,我和無顏說過,要破偃月陣,必要先在鬼馬殺敵之前,搶先一步沖入其陣形之中,方能尋求破解之法,不然,只有受偃月陣變輪旋之宰割而無還手之力。

  此刻,他果然是聽從我的話了。

  我舒口氣,但瞧著梁軍騎士面色頓慌,與我軍短兵交接時,陣法變幻一瞬不再靈活,幾十紅甲騎士慘叫落馬,被踏馬蹄下。

  「換陣!」景姑浮舞動狼牙劍大聲一喝,鬼馬立刻退後三丈,頃刻圓月不見,新月不再,月消,諸人散開似繁星排列。

  陣中刹那有喊叫聲出,我瞥眸,心中揪起,幾名玄甲禁衛莫名落馬,未待反應便被敵人彎刀砍去了首級。

  「月消天地後沖,雲主四角,沖敵難當之,潛則不測,動則無窮,陣形赫然,三軍莫當,」我喃喃思索,想起前夜在行轅中看到的鬥轉星移的天象,再望瞭望眼前陣仗,心念猛然一動,不由得高聲道,「陣間容陣、隊間容隊;以前為後,以後為前,先破其東南巽居!」

  禁衛們聞言迅速反應過來,銀色戰衣沖在最前方,劍挑東南,冷鋒橫掃而過,那一側鬼馬騎士齊斷右腿,哀嚎聲大盛。

  偃月陣法驟亂。

  我大喜,心知已找到破陣之法,一面觀察著鬼馬騎兵的變動,一面絞盡心思地琢磨破解之道,高聲提醒著我軍行陣。

  「……奇正相生,循環無端;首尾相應、隱顯莫測,破其西北乾地,滅其天勢!」

  禁衛掉頭回轉,自偃月陣中一路緲風追塵,烈風蕩蕩,長劍直刺鬼馬騎兵的左臂,劈斬。

  血氣揚灑,偃月陣法破其二。

  倏然景姑浮狼牙劍又揮下,陣法變回原先的新月之狀,陣彎處如絕頂利刃,鬼馬騎兵齊壓而下時,鋒銳寒人。我揚眉,凝眸正待再出聲時,耳畔一聲厲嘯響起,我驚覺瞥眸,卻見眼前有鈾光冰涼,正自丘下朝我直直射來。

  暗箭短而精悍,速度比尋常之箭更要快三分。

  ***

  我來不及勒馬閃開,只得足蹬馬鐙,翻身躍起,險險避開那一隻暗箭後,心跳頓時失措。

  想要暗箭傷我?我怒得瞪眼望向丘下,但見景姑浮抬頭望著我,蒼老卻又不見任何頹倦的面龐上露出一個陰惻惻的冷笑。

  「夷光!小心身後!」驀然無顏一聲大吼,銀色飛閃如雪雕沖霄,自丘下迅猛撲過來將我按往地上,翻過幾翻後,方停下來大口喘著氣。

  我回眸,恰瞧見那支冷箭自身後旋轉繞飛。

  「這……」我結舌,驚呆。

  無顏剛才許是也被嚇倒了,抱著我站起來,面色青白,目光冰寒:「景氏獨門暗器,不見血,不回弦。」

  「非要見血?那如何好?」

  「無妨。」無顏瞥眸,看向一側靜立的我的坐騎,手掌一揮,白馬頓時飛躍而起,擋住空中的暗箭後,長嘶一聲,落地,抽搐翻眼,腿未蹬幾下便再也不動。

  我心疼,低聲囁嚅:「我的馬……」

  無顏涼了聲:「心疼什麼,總比人中箭的好。」

  我惻然,不再言。

  丘上躲箭的功夫,丘下形勢已變幻了好幾番。我垂眸,本要看陣形變化尋思破解之法道與無顏時,卻冷不防又瞧見一隻暗箭自丘下射來。這次,暗箭卻是悄無聲息地射往無顏的身後。

  暗箭近已將至身,我大駭,忙伸手狠狠推開無顏,自己正待閃身避開時,一個不及,那箭直刺向了我的胸口,重重一道金屬摩擦刺耳聲響後,肺腑瞬間似被那箭兇猛的力道震得快要裂碎般的洶湧疼痛。身子飛了出去,撞在了不遠處的山岩上。

  我軟軟倒下,忍了忍,還是忍不住胸口的鬧騰,張口,腥甜自口中吐出,妖嬈墨紅的顏色,沾汙了身上的銀袍。

  「夷光!」無顏跑來抱住我,手指顫微地撫摸著我的鬢角,臉色煞白,責道,「丫頭,你傻不傻?」

  「才……不傻,」我虛弱地笑,手指費力地抬起點點自己的胸口,「沒……大礙,我穿著金絲玉衣,不怕。」

  他皺眉,鳳眸暗沉得有如濃霧渲染的夜空,只是那眼底偶爾滑過的兇狠猙獰之鋒芒,道道銳利,瞧得人不禁寒瑟噤噤。「景姑浮!」他咬牙,俊面突現噬骨之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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