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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無顏,」鬧了一陣,我靜靜地依著他的懷抱,輕聲問他,「你知不知道連城璧?」

  他不說話,看著我。

  「據聞那是我母后的玉璧呢。」我垂眸淺笑,聲音幽幽的,說不出是心中感傷,還是因為那從小就不能轉為現實的思念和憧憬。

  「你想要?」他低眸瞅著我,鳳眸間顏色流轉,光華淺淺,柔情深深。

  「嗯!」我重重點頭,望著他。

  他微笑:「你要,我就去奪。」

  我揚手抱住他的脖子,擔心:「可是那玉璧現在姑姑手裡。你要怎麼奪?姑姑想必很喜歡連城璧,子蘭把玉璧送她之後,竟能自晉國通緝驅逐的政客身份搖身變做了可自由出入晉廷的貴人。」

  無顏抿唇而笑,目光微微一動,難辨的詭譎突然浮現:「你以為一個白玉壁就能哄得我們那位謀算精明的姑姑如此重看名畏各國君主的楓三?」

  我遲疑:「難道不是?」

  無顏搖頭:「自然不是。」

  我思索一下,心念忽閃:「莫非是因為晉穆?」

  「對!」無顏勾唇笑開,眸色瀲灩動人,「今日下午已有晉使先行來傳,晉王傳命穆侯明日即回安城,商討漠北匈奴之事。」

  「漠北匈奴的事不是已定了麽?怎及楚丘的事緊急?」我急急道出,定聲下結論,「這必是姑姑奪晉穆軍權的藉口!」

  無顏輕輕歎氣,抱緊了我:「丫頭聰明。不過只猜對一半。匈奴戰事是藉口沒錯,可是穆侯的這支軍隊跟了他那麼多年,手下將士對他的忠誠和敬戴堅如石硬,這豈是姑姑一朝說奪就奪得了的?此時調開晉穆,姑姑要的,不過是為了幫晉太子望建這個奪下楚丘的大功而已。」

  「太子望?」我困惑。

  「對。晉使先行傳書,明日太子望即達軍營,替晉穆帥位。晉穆將回安城。」

  我伸手拉他的衣袖,不放心:「那虎符?」

  無顏彎唇淺笑,一臉從容:「這個,我和穆侯早已有商。太子望若想從中得利……」他搖搖頭,口中雖輕輕歎息,臉上笑意卻愈發妖嬈禍亂,「只怕會引火上身。」

  智奪虎符

  夜闌深,寒雨淅淅,風疏疏。

  酉時有侍衛送晚膳過來,純酒佳餚,依然是齊國的食物。和無顏略略用過後,我攆了他去外帳看書,又托侍衛送來大桶的熱水,在裡帳多燃了兩個暖爐。水氣茵氳,霧氣繚繞,洗去了一身烽煙沾染的疲憊和發燒流出的汗水後,著新衣時,我頓覺神清氣爽,一番沐浴,周身自愜意舒達。

  甩甩濕漉漉的長髮,我拿著錦巾稍稍擦拭,回眸看著案上銅鏡時,淡黃光影映著燭光,清晰地照出站在我身後,斜身倚在屏風旁看著我笑意不絕的雪衣男子。一雙鳳眸點墨深深,笑顏如玉,十足風流優雅的魅惑下,有絲絲沉浮的邪氣和放蕩在他嘴角緩緩綻開。

  我的臉猛然紅透,忍不住瞪眼瞅著鏡中的人:「看多久了?」

  無顏轉了眸子瞥瞥手上的書簡,不懷好意地笑:「我一直在看。」

  「什麼?」我驚得差點掀了桌子。

  無顏勾唇,長眉斜斜入鬢,偏偏臉上的微笑依然動人無辜:「作甚麼要惱?我是說,我一直在看手上這卷竹簡。」

  喉間一哽,我噎了半天,方咬牙怒道:「狂徒!」

  他大笑,扔了手上的竹簡走過來,雙臂自身後緊緊環住我的身子,面頰貼至我臉側,低聲:「我不怎麼你,反倒是狂徒。這樣,」他的聲音軟軟沉沉,手指放肆地遊移在我的身上,薄唇沿著我的耳畔輕輕滑動,直至觸上我的耳垂,張口含住後,他才呢喃道,「這樣,才是輕狂。」

  我渾身顫了一下,忙扳開他的手臂掙脫起身,踢他一腳,恨道:「風流成性!」

  無顏也不反駁,只看著我輕輕微笑。雪錦寥寥,銀髮垂垂,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鳳眸輕睨,一個微笑,便似月明獨照蒼天,炫目得讓萬千星輝皆無色。

  我的心撲通跳了跳,酥□癢,沉沉浮浮,飄蕩起落間,既見甜蜜,又見忐忑。這感覺宛若情竇初開,莫名得讓我害怕而又心虛。我移開眸子不敢再瞧他,隨手拿起一件軟裘裹在身上,拾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書簡,繞過屏風走出了裡帳。

  外帳燭火晃動,光線明暗伏蕩,暈暈渲開。

  我剛在軟塌坐定執著那卷竹簡要讀時,無顏走出來,身披玄色斗篷,頭戴斗笠,竟是掀了簾帳就要出去。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行至簾前他突地回頭,望向我:「要不要一起?」

  「作甚麼?」

  「去穆侯那裡。」

  是啊,我心中一動,想起晉穆明日就該回安城了,離別道聲珍重該是必要。只不過……我皺眉,看看帳外夜色,猶豫:「這麼晚了?」

  他勾唇笑,聲色不動:「晚了才有好戲看。」

  我眨眨眼,不明白:「什麼好戲?」

  他走來伸臂抱住我,拉開斗篷罩住我的身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言罷,不待我再開口,人已隨著他的身影忽閃出去。斗篷在身,雨水敲打不覺濕,帳外似有些冷,我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貪戀他身上的溫暖。

  片刻後,斗篷自頭上掀開,無顏放開我,笑意輕輕:「丫頭,到了。」

  我轉眸時,無顏抬手撩開中軍行轅的簾帳,拉著我走了進去。

  ***

  所謂戲,並非人多熱鬧就是好,平常三人,亦可成戲。尤其是當你想也想不到的三人驟然聚集一起出現在你眼前時,這戲,就再不能簡單稱之為「戲」,而是另藏奧妙的玄機莫測了。

  入帳後,無顏鬆開我的手。

  我站在帳口,看著原本已在帳中的三人,心中微驚。

  晉穆並不在帳裡。帥案前直直站著兩名身著鎧甲的將軍,一個,居然是被晉穆派出阻截楓三、本該在安城的大將墨武。還有一個,看上去雖不眼熟,卻也不眼生,我多瞥了幾眼,神思一動,想起那次夜覽大婚之日在晉廷領著我繞圈子的錦衣侍衛,不由得冷笑出聲,盯著他。

  那侍衛見我入帳,嘴角不留痕跡地微微抽動,眸光在我身上略一停留,而後瞥開。

  我哼了哼,也不再理他,走去無顏身旁坐下。

  而第三個人……

  此刻正坐在我對面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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