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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丫頭剛才說了,各國的糧草皆積在離都城不遠的國倉,楚丘離邯鄲甚近,若我所料不差,那行宮就是他們的國倉。」

  我看著山下那自山道中不絕而出的糧草車架,不禁皺了眉:「這麼說不管晉穆此戰如何打,楚軍的糧草需求永遠都不會是問題。」

  無顏點頭:「對。楚丘是堅城,而且只要凡羽不出山,晉穆就永遠也拿不下楚丘。久戰下去,必定是遠師勞頓的晉軍吃虧的多。」

  我聞言思索,腦中陡地有念光一閃,我轉眸瞧無顏,擔心:「楚丘既離邯鄲如此近,那邯鄲那邊楚桓一死,都城變動,王位之爭,凡羽可隨時趕回去擁軍逼宮,那聶荊和南宮豈不會危險?」

  無顏微笑:「丫頭顧慮極是,不過楚桓是何許人?你放心,他已控制了邯鄲形勢,凡羽的父王和他弟弟沖羽都已是楚桓的階下囚,邯鄲的一切消息均對外封鎖,天下人目前尚不知其中變故。」言罷,他放下帳簾,將我一併拉了回去,伸臂攬入懷,口中輕輕歎息。

  我抬頭看他,握住他的手:「怎麼了?」

  他低眸,目中含笑,臉上神情卻複雜得很:「就快到晉營了。」

  我忍不住笑,故作不明白:「你擔心什麼?」

  漂亮的眸中有清澤來回流轉,他俯下臉,輕輕覆住我的唇,低聲呢喃:「什麼都擔心。也什麼都不擔心。」

  我眨眨眼,輕聲笑,揚手勾住他的脖子。

  勒在腰間的手臂倏地收緊……

  ***

  過了楚丘。

  暮色已濃,遠山黛黛,遙見漸暗的天際下有白色營帳此起彼伏,篝火燃起,紅光燎燎,照亮了數不清的明黃旗幟,漫山飛搖。戰鼓聲響,有呼喝震天,攏聚在營帳之側平野上演練排陣的黑甲軍退回似潮水翻滾,有條不紊,迅速決斷,氣象肅殺威嚴,遠在十裡之外便能覺其騰騰煞氣。

  無顏攜著我跳下馬車,眺目望了一會,笑道:「昨日剛戰完,今日就整軍操練。他倒不服輸。」

  我撇唇,糾正他:「晉軍沒輸。」

  「在他心中,和凡羽打成平手那就是輸了,不信你待會見他時問問。」無顏斜眸看我,神色微微不滿,言詞卻極具挑釁的意味。

  這是激將,讓我去戳老虎的痛處,不惹到晉穆才怪。

  我吐吐舌,扭過頭不理他。

  無顏得意笑,拉緊了我的手,轉身對樊天道:「你且在山下找個安全的地方等著,我們辦完事便回來。」

  「知道了,侯爺一切小心。」樊天揖手,眸光閃了閃,唇角動了又動,似是欲言又止。

  我掙脫無顏的手掌,走去樊天身旁拍拍他的肩,笑道:「你是不是想見樊陽?放心,我會叫他偷偷下來找你的。」

  樊天面色一紅,低頭,輕聲道:「多謝公主記掛,我那兄弟我已二十年未見,的確甚是想念。」

  「二十年?」我詫舌,正待再說些話時,無顏自身後一把拖住我往前走。

  「你閒事倒管得多,這是學的誰?」

  「你!」理直氣壯。

  無顏回眸瞥我,神色微惱:「胡說,我何時如你這般好事?」

  我側眸瞧他,奇怪:「楚國的事不是別家的閒事?你不還管的有興致得很。」

  他識趣閉了嘴,臉上笑意卻愈來愈盛,慢慢地,那漫不經心的風流神采蓋去了他目中一切的冷寂和晦暗。

  「也對,夫唱婦隨。」他快意道。

  我抿唇笑,握住了他的手,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這個模樣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荒野蒼蒼,霧靄濛濛,夜幕悄悄降臨,有月浮天,星光浪漫。軍營的火把照亮了我們前去的方向,也映出了一路斜影,雪衣銀裳,雖是兩人,卻彼此不分。

  ***

  行到晉營哨崗處,有兵查問。無顏鬆開我的手,默立一旁。我揚手自腰間掏出了晉穆的令牌,哨兵低頭,躬身放行。

  一路至中軍行轅,憑著一張穆侯令牌,竟未曾再逢阻礙。

  步入中軍營帳時,守立外間的將士們均曾見過我,於是只怔怔看著我和無顏自他們眼前一晃而過,無人敢上前問難。

  帥帳裡燈火明亮,有人影攢動不息,吵雜聲響,似是將軍們正在里間聚集著商討戰事。

  今日在帥帳之外當值的侍衛正是樊陽。他見我回來,臉色一喜,還未來得及說話,眸光瞥向我身後的無顏時,頓時神情大變。

  「豫……豫侯……」他低聲囁嚅,雖將手握成了拳極力控制,卻依然忍不住身軀發抖,面容顫微,眸光亮得似火燃,些許帶著盈然的水意。

  無顏微笑,不留痕跡地點頭,眸光看向別處,不說話。

  「樊將軍可不要失態,這是晉營。」我暗暗扯了一下樊陽的衣袖。這擔心倒不是因為無顏,無顏來找晉穆,身份遲早會昭晉軍。只是一個穆侯身邊的貼身侍衛對它邦侯爺露出如此仰慕而又激動的神情,未免對他自己目前的處境不妥。

  樊陽側過身,手指在臉上胡亂捋了一下,整了整神色後,這才轉過身來笑得鎮定。他對我躬下腰,道:「公子既回來了,屬下現在就進去通報侯爺。」

  我瞥眸看看帳內眾人忙碌的身影,想了想,還是拉住樊陽:「待會再說吧,等他忙完了。」

  「侯爺這一議就是半夜,公子可等得及?」

  我揉揉眉,費神,扭過頭看無顏。

  無顏撩了長袍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神色平靜,淡聲道:「既然都來了,等他一會又何妨?」

  我點頭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淡黃的弦月掉到天的角落,夜色漸濃,山上的風雖不大,卻冷得很。營帳外的大樹枯枝搖搖晃蕩,驚飛幾隻夜鳥。

  我站起身,跺跺腳,使勁搓了搓手,怯寒的法子想盡,卻還是忍不住凍得瑟瑟而抖。

  無顏睨著眼看我亂跳亂折騰,半響,他勾唇笑,拉著我坐下,將我抱在了懷中。

  我唬了一跳,伸手推開他,慌亂搖頭,轉眸看四周將士瞅過來的古怪眼神,連聲道:「不行不行。」

  「怎麼不行?」無顏揚眸笑,抬手拉下我纏在高髻上的銀色巾幘。髮絲落了下來,垂散至腰,柔軟的黑色在夜風中飛舞淩亂,急得我忙攏指去攢。

  他按住我的手,重新將我抱入懷中,輕聲道:「別動,這樣就好。沒人亂想了。」

  我心中砰砰直跳,總覺地就這樣被他摟在懷中十分地不妥,剛要再掙扎時,抬眸卻瞥見他微暗露疑的目色,我心神一緊,只得垂下了手,任他抱著。

  他握起我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撮。

  「還冷不冷?」他笑著問。

  我搖頭,面頰微微發紅。

  畢竟眾目睽睽。

  我閉了眼,心中又羞又沒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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