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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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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轉了眸不看他的眼睛,很是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什麼?你們不是喜歡賞個花賞個兩三個時辰,看個日出看到黃昏的嗎?怎麼今日如此草率,巴巴地跟著人家離去,只為了見一見梁僖侯?」 一連串的話不受控制地從口中脫口而出後,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時候,我不禁悔得腸子都直了,面龐發燒,直燒到了耳根。 任誰聽都能聽出這話裡面的酸意,任誰想都想得到說話人此刻的心情。 無顏果然笑了,笑得很得意很滿足,溫柔的鼻息撲上我的面龐時,直羞得我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我低了頭,不自禁地把臉往他懷裡躲了又躲,藏了又藏,抿緊了唇不說話了。 「整個下午都找不到你,我很擔心。」笑了半響,他才出聲輕輕念道。只此一句,便再無解釋。 對我而言,有這一句話也夠了。我斂了眼眸,緩緩閉上了眼睛,依然安靜地依偎在他懷裡,不再說話。 此刻我的心中,已不知道兩人之間這樣的感情和這樣的相處到底該不該、能不能,我現在知道的,只是我心裡驟然多出的開心和甜蜜,即使甜中帶酸、蜜裡含苦、開心中更藏著讓人不能忘懷的悲哀,我也可以甘之如飴。從小到大,無顏曾無數次這般抱過我,卻沒有一次讓我覺得有同於今日的留戀和不舍。 我想了想,彎唇一笑,略帶頑心地伸了雙臂也緊緊抱住了他。 無顏呆了呆,隨即忙抬手端起我的下巴,欣喜念道:「夷光,你……」 我睜開眼瞅了瞅他的眼眸,看清他眸底明亮的光彩後,我又迅速閉了眼,只揚了唇笑,卻不說話。 唇邊一暖,他輕輕地吻上來,溫柔地揉撫片刻後,即是放肆的噬咬。 「無顏……」我被咬得痛,忍不住低低嚶嚀了一聲。 他的舌尖剛抵入我的齒間,正要追逐我的舌時,聽到我的呼聲後卻立即停了下來。怔了片刻,他忽地抬頭離開了我的唇,伸指慢慢地在我頰邊摩娑、仔細勾勒著我的面龐。 「你剛才叫我什麼?」他微微喘息著問我,聲音輕而柔,仿佛是對著一個極易破碎的夢般帶著諸般的小心。 我扯了扯唇角,分明是想笑,卻笑不出,只有眼角的淚偏偏落得容易非常。 「無顏。」我輕聲喚他,冰涼的指尖顫微地撫上他的眉眼。 他握住了我的手,俯面吻去我臉上的濕潤,笑道:「既是如此,我現在就帶你走。」 「去哪?」我失了神問。 「回家。」他笑著答。 「金城?」 「不是。只是你我的家。」 「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 黑暗中,我望著他,不說話了。 我承認,我是被誘惑了。或許他並不知道,五日後,有可能我再也不存在這世上。到時候,他依然還是要回來的。 他必須回來。王叔和齊國,皆離不開他。 我笑了笑,道:「離開前,我還要去見一個人。還有,留給王叔的信,讓我來寫。」 他抱緊了我,低聲:「好。去見他吧,我等你。」 *** 夜已深得透徹,山上的風大而涼,佇立湖畔時,連綿水紋帶著飄動的衣袂同舞,沾了我一身的茵氳水氣。今夜雖無明月朗照,但行宮裡宮燈十步一盞,迤邐數裡,照得整座宮城明燦生輝。 身後慢慢起了腳步聲,我回過頭,看到那個金衣錦帶的如玉公子。 「這麼晚了還找我,是不是有要事?」他微笑著上前,清亮的眸子映著瀲澈的湖面,仿佛漫天的星子落入其中。 我抿了唇,道:「我是來謝謝你的。今日下午,我見到那個人了。」 「哦?如何?」他拉著我一同在湖邊大石上坐下,滿懷興趣地問。 我輕笑,挑眉得意:「他承認了,也答應我的要求了。」 晉穆皺了眉,凝眸看著我,揚唇笑時眸子裡閃爍著能穿透人心的靜睿鋒芒:「就這麼簡單?」 我點點頭,肯定:「就這麼簡單。」 晉穆搖頭失笑,伸手撩開被風吹著纏繞上我眼眸的髮絲,輕聲道:「若真是如此簡單,我就斷不會瞞了意這麼久了。」言罷,他盯著我看了半響,斂了笑容,慢慢道:「別騙我。你在撒謊。你答應他什麼了?」 我輕快地笑起來,挑了眉道:「我只答應了他,燒了那竹簡,讓那秘密永遠藏住。」 晉穆定定地望著我,眉間一鎖,眸光微動,半響不語。 「怎麼了?」我抬手拿下他依然放在我耳側的手,握住。 晉穆笑了,眸子裡緩緩泛出了一絲憂愁和落寞,他反手緊緊攏住了我的手指,輕聲道:「夷光,你是來和我告別的嗎?」 我驚了驚,但隨即又鎮定下來,抬眸看著他,笑容漸漸淡下:「你……」 「你要問我怎麼知道的?」他打斷我的話,溫暖的指尖輕輕滑過我手上的肌膚,涼了聲,緩緩道,「楚桓若要那秘密永遠藏住,那毀的就不僅僅是竹簡,還有看過那竹簡的人,尤其是能猜透竹簡的內容知道他秘密的聰明人。你去找他,他肯見你,燒了竹簡,承認了那事,答應了你的要求,卻還能將你安然無恙地放出來?夷光,你這謊,可編得真差!」 我垂眸淺笑,道:「是,早該想個更好的假話的。」 「你是聰明,但可惜不慣騙人。你眼睛裡的傷感和愁離,是藏不住的。從剛才一見你,我就知道不妥了……」說到這,他忽然手上一用力把我拉到他懷裡,輕聲道,「楚桓,他到底要你的什麼?」 我歎了口氣,無所謂地笑:「他見不慣我快樂得意的模樣,所以就不想再看見我了唄。不過後來他倒是發了絲善心,憐憫我年少,許我再笑五日。」 晉穆的身體慢慢冷下來,他低了眸看我,目光犀利如刀鋒:「他敢要你的命?」 我抬眸看他,笑道:「他本不屑,是我費盡了口舌才換來的。」言罷,我伸指遮住了他的眼,道:「不要怪他。你心裡最清楚,這樣的仇恨不值得。若值得,早些年你就已送了意到楚王面前了。」 晉穆咬了唇不說話了,待他臉上青白的顏色漸漸褪去後,他揚手拿下我遮在他眼前的手指。再低眸時,眸光雖輕寒,卻再無嚇人的凜冽。「五日可做很多的事情,你放心。」他淡淡道,眼睛直視前方時,眸間隱隱流轉著讓人難懂的晦澀。 我揉了揉眉,低笑道:「算了。若他真的能允諾,我即便死了,也甘心。」 晉穆不答,只驀地一挑眉,回眸看著我,轉移了話鋒:「那這五日……」 我垂下頭,從懷中取出鳳配遞到他面前,輕聲道:「對不起。」 晉穆怔了怔,隨即放下纏在我腰間的胳膊,冷了聲道:「你以為我晉穆送出去的東西還會要回來?你若不要,扔到這湖裡也成。」 扔到湖裡?我想起那夜在觀鏡臺被他扔飛的玉笛,沒來由地心中又是一痛,忙收回了手緊緊攢住了玉珮,生怕他再次興起「填湖」的興致。 靜默片刻後,他忽然又伸手握住我攢緊玉珮的手,淡聲道:「你既不捨得扔,那就帶好了這玉珮。下一世,我會帶著龍佩來找你;下一世,在遇到執龍佩的我之前,什麼男人都不要看,什麼男人都不要愛,只許等我!」 我蹙了眉,莫名而又不解地看著他。 他笑了笑,輕聲命令:「把眼睛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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