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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神秘聶荊

  青袍飛轉於陡然有勢的劍陣中,湖綠的綾綢自寬敞的袖中流瀉而出。蓮步躡似迷宮,人影翩乎如風,綢緞禦揮若舞,輕渺踏塵中,紅顏修羅。

  爰姑的綾綢看似柔軟,纏上對方的長劍時,饒是冷鋒雖利,卻也不能割斷,只瞧她手腕微微旋轉,數位黑衣人手中的長劍便一同脫了手。

  我展了眉,心跳開始正常跳躍。

  但看向另一邊,我不禁又皺了眉。

  長刀揮灑如練,本該輕鬆應對黑衣人圍攻的聶荊,卻因疲於分神對付那些自四面八方、不明飛來的箭鏃而境況愈險。

  爰姑與他同時抗敵,可那箭鏃卻似長了眼睛般地只射向他。

  我微微凜神,心中越發能肯定那些黑衣人的幕後主使是誰。

  正想時,恰巧抬眸一瞥,竟看到了由北院屋簷上射來一支比正常箭鏃要粗三倍之多的暗黑弩箭鏃。

  「聶荊,當心身後!」我心中一急,便再也顧不得地失聲而呼。

  聶荊聞言閃過身,弩箭射入了站於他身後的黑衣人。

  弩箭射人自帶嘯,黑衣人未來得及低頭看一眼便隨著那聲尖銳急促的吟嘯聲倒在了地上,鮮血橫流時,他再也不能爬起。

  心中雖驚駭,我還是鎮靜地轉身執了弓箭,穩穩地,拉弓向北院屋頂上那個依稀的人影射去。

  「嗖、嗖、嗖」三箭過後,那身影似緩緩倒了下去。

  剛要靠上明瓦的刹那,他突地翻身而起,冷冷一箭突兀地朝我射來,其勢兇猛,其速之急,皆是我見所未見。

  「小心!」暗啞低沉的聲音虛緲得似來自雲霄外,明明陌生,卻感覺似曾相識。

  千鈞一髮間,我根本沒心思去想那是誰,剛要閃身避開時,身子卻猛然被急急撲過來的一人抱住。

  低哼聲與弩箭的嘯聲一同掠過耳膜,聽得我心中大駭。

  看清抱住我的人後,我又氣又心疼,眼前陡然一陣模糊,有水霧在旋轉。

  「你!傻不傻?」

  我忍不住低聲埋怨他。要知道我自己是可以逃開這箭的,相處了這麼久,莫非他還當我是深宮裡養尊處優的嬌公主?

  聽到我的埋怨後,斗笠下的人不怒反笑,淡聲道:「你沒事就好。」說話時,他揚臂狠狠拔出刺入後背的箭鏃,血氣四灑時,腥味漫揚。

  我低眸看了眼他隨手仍在地上的暗黑箭鏃後,不禁臉色大變,呼道:「該死!箭上有毒!」

  話音剛落,他的身子便開始搖晃個不停,腳步虛浮若酒醉般不穩。

  「你怎麼樣?你……你不要嚇我……」我拉著他的手臂,著急呢喃,有淚珠順著睫毛輕輕墜落,晶瑩中,此夜的火光有種別樣的明亮。

  他不答,只拉著我的手著我緩緩走出門外。

  與他爭鬥的黑衣人皆持劍守在階下,銳利的劍端對準著眼前的人,他們卻遲遲挨挨地不敢靠前。或許他們心中皆在驚恐,因為天下間還沒聽說誰能中了那弩箭鏃卻不死的。何況箭鏃還是淬有劇毒的。此刻的聶荊,對他們而言,不是神,而是魔。

  邪惡而神秘的力量往往強大,聶荊對著他們靜默片刻,長刀虛晃時,眾人皆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

  「我們走。」他低聲到,抱住我的身子輕飄飄地躍出清蘭園。

  「可是爰姑還在那!」我回眸瞧著場中依然在與黑衣人打鬥的青衣身影,著急地抓住他的衣襟。

  他輕輕歎息一聲,慢慢道:「沒看出來嗎?……那人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會毫髮無損。」

  我望著他,心直直沉下去。

  那人……

  聶荊不是神,更不是魔。弩箭鏃射入他的身,他雖能勉強支撐一刻,但時間久了,他還是軟軟倒了下去。

  一倒,便不省人事。

  街口的小巷中,我拿銀針封住他的穴道後,費力地將他背上身,去找一個能安心讓他療養治傷的地方。

  放眼臨淄城,只有一處能讓我暫歇。

  驛站。

  無顏的豫侯令牌權威攝人,驛站的官不僅整理出了上房給我,還什麼也不多問就送來了急救療傷的必須之物。

  揮手請旁人出去後,我咬唇站到聶荊斜靠的塌旁。

  銀針紮入他的指關,他身子微微一動,人似悠悠蘇醒。

  「現在,我要為你治傷。」我半跪在榻前,看著他,柔聲道。

  「那就治吧……隨……隨你。」他的聲音很低沉,氣息更是微弱得讓人心慌亂。

  然而我卻不知為何紅了臉,輕聲告訴他:「我得脫了你的上衣和斗笠,你願意讓我幫你……」

  「嗯,我說了……一切隨你。」他坦然笑道,無謂和瀟灑中,卻是毫不遲疑地將他的生命送到了我的手中。

  他既是如此相信我,我自是不能負他。

  雜念褪去,靈台空澈,我伸手握住他斗笠的邊緣,摒住呼吸,臂上用力,利落將其摘下。

  斗笠下的容顏落入眼中時,即便我心底早有準備,即便我克制再克制,卻還是忍不住低低呼了一聲:「二哥!」

  眼前的聶荊毫無反應,他的眼眸安詳閉著,似又昏去。

  只有那斜飛的劍眉,因身體的疼痛而微擰著,為這張蒼白的面龐點綴上唯一的生氣。

  他沒說話,可是身後卻傳來了聲音。

  聲音清徐冰涼,依稀帶著幾分迷惑人的妖嬈,熟悉得讓人有見鬼的錯覺。

  「丫頭,不准亂認親戚。你二哥我好端端地在這裡,可不是榻上那快死的病鬼!」

  我聞聲跳起來,轉身看著斜倚在窗櫺上那個眉目風流漂亮、神色中卻有些懨懨之態的人,再扭頭瞧瞧一旁不省人事的聶荊,心中一時喜怒不明。

  「二哥?」我恍然不知所措。

  紫衣飛入窗內,無顏笑著伸手攬住我,溫暖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時帶來熟悉的感覺:「怎地?才分開幾日,丫頭已不識二哥了?」

  我凝眸看著他,手指顫微地觸摸過去,試探地,輕輕地,仿佛一用力眼前那人就會不見。

  「你……」我呢喃著,回眸看看榻上的聶荊,相似到過分的容顏叫我心亂,只低低道,「他……他怎麼……」

  言至此,我忽而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稍稍離開無顏的懷抱,伸手摸了摸他胸前,道:「你的傷口,可還好?」

  「很好,無礙。」

  我側眸看聶荊,歎氣:「他胸前也有傷口,我還以為……」

  「他是我?」

  我點頭。

  「傻丫頭,」無顏無奈地揉揉我的臉頰,笑道,「我得活得好好地,可不能像他那般快死的模樣。」

  「不許說他快死。」半響,我開了口,語氣認真。

  無顏望著我,鳳眸彎似新月,似笑非笑道:「你倒關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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