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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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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謎 一覺睡去,醒來時夜色已深沉,房裡僅燃了一盞燈,燭光很微弱。 我伸手按了按依然有些脹痛的腦袋,迷迷糊糊地掙扎著從榻上坐起身。 門邊傳來窸窣聲響,有人輕輕地推門而入,腳步細碎,帶著小心摒住呼吸的溫柔。我下意識彎了唇,不去想也知是爰姑。 「爰姑。」 「公主你醒了。」爰姑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莫名的驚喜。 「嗯」,我低聲含糊一應,反應過來她話裡的語氣後,這才扭過頭看著她,隨意問道:「莫非出了事?」 「北院的兩位公子剛派人來邀你去園中的亭內賞月。我本要拒絕的,但不知你有沒有醒,所以進來看一看。」她邊說著邊靠近榻前想要攙扶正要下地的我。 我聞言皺了眉,身子一轉,刻意逃離開她伸上前的手,口中沒好氣道:「和他們賞月?不去。」 爰姑聽出了我語中的不滿和態度的堅決,不由得緩緩垂下頭,柔和的眉梢眼底似凝上了一層薄霧。 沉默了半天,明知我此刻心中不快,她竟還是咬牙輕聲道:「可……那兩位公子說是有人要向你賠罪。」 賠罪? 我抿了唇,腦中晃過那抹潑辣十足的紅衣嬌影,斂眸想了想,方啟唇慢慢道:「直說原因不就行了,何必整出賞月的花樣?你去告訴他們我隨後即到。」 「是,公主。」 我抬頭目送爰姑退出門外後,手指一揚,忍不住狠狠扯下了身上穿著的、那件已然失去了一角衣袂的銀色長袍。 腦中的混沌,胸中的惱火,似皆隨那清脆的衣裳撕裂聲一同散離……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再揚眸時,晶輝如月。 待我換了絳雪長衫來到亭中時,他三人正歡笑晏晏。 妍女和夜覽坐在一處,耳鬢廝磨,神色親昵得讓人不自禁地就欲掉頭看向一邊。聖人說的,非禮勿視。看來這夜覽也真有些法子,日間還鬧那麼大的風波,此刻就好得和什麼也沒發生般,恩愛得如膠似漆。 晨郡自坐在離他二人遠的地方,看似漫不經心地喝酒,卻不時地拿眼瞧著對面二人,瀲澈的眸內暗笑沉沉。 「妍公主,兩位大人,夜色清籟,看起來大家興致都不錯。」我清清嗓子,迎著三人的目光,緩步踏入亭內。 晨郡與夜覽見我到來,忙起身對著我揖手行禮。 夜覽低眸看著腳下,素來神色莫測的清俊面龐上奇異地多出幾分紅暈。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種靦腆模樣,心中奇怪的刹那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為了讓自己不會忍不住失儀笑出聲來,我趕忙將目光移向另一側。 視線停頓的瞬間,入目的容顏看得我微微失了神。 縱是之前已見過很多次,我卻還是第一次正眼將他的面容瞧得清楚。 眉目俊逸似仙,神容風雅如玉,身著的雪色衣裳將他襯得愈發地雋秀風流。他站在那裡,頭雖微微垂著,眸子卻依然平視著我,眉宇間聲色不動,沉穩從容的氣度仿佛蒼穹在胸。 我凝了眸,心頭繞上一股怪異的念頭:眼前此人雖不及無顏漂亮,卻偏偏讓我覺出了股禍水的味道。 亂世中,紅顏禍水和男子禍水是不同的概念。 男子禍水,不是英雄,便是梟雄。 我正沉思時,臂上突地一緊,耳邊隨即響起銀鈴般的笑聲:「夜郎說你就是齊大非偶的夷光,我穆哥哥……」 齊大非偶? 我苦笑,怎麼聽著還是這麼地刺耳? 「妍兒!」夜覽猛地高聲一呼,打斷了她的話,使勁地遞眼色。 妍女轉眸瞧了一下夜覽,神色怔了怔,恍悟過來後忙伸手遮住了唇,眨眼望著我,明亮的眼中盡是無辜。 我彎唇一笑,開口道:「你說得沒錯,我正是齊大非偶的夷光。」 「不好意思啊。」掩在唇上的手指稀疏張開,快活的嗓音由妍女指間清晰傳出。 我笑著搖搖頭,示意無礙。 手指終於徹底離開了那嬌嫵的櫻唇,她張嘴吐了吐舌,斜眸瞥著夜覽,口中卻對我笑道:「就知道你不會在意。總是夜郎慌裡慌張地平白生事……哦,對了,還有白天的事!」 她扭過頭來看著我,嘻嘻一笑,手晃著我的胳膊不斷央求:「好嫂嫂,你可一定一定要原諒我,要知道我若不是被夜郎氣瘋了,也不會……唔,拿鞭子抽你……」 她那聲「好嫂嫂」聽得我渾身一哆嗦,腦中立即生出轉身離開的衝動,只是手臂被她緊緊抓著,人動彈不得。 半響後,我才紅著臉,緩緩出聲道:「沒關係,不知者無罪。」 「那坐下來與我們一起飲兩杯酒吧,咱們這是不打不相識!」她豪爽笑言,也不等我表態,忙一把將我按在石桌邊坐下。 酒是梅子酒,入口綿,落口甜,飲後香。在妍女殷勤的招待下,我不覺多飲了幾杯。 手指捏著酒盅,正要抬手遞至唇邊時,耳邊響起一冰冰涼的聲音:「聽夜覽說,上次宮宴時公主飲醉臥桌了?」 說話的人是晨郡,看似隨口道出的話,卻聽得我指尖微微一顫,純透晶瑩的酒水潑灑出盅的邊緣,沿著手上的肌膚緩緩滑落。 夜覽說?夜覽說!怎麼每人口中都是「夜覽說」,難不成此人有將我的糗事散佈招搖的癖好? 聞言,我橫眉瞅向夜覽,似笑非笑:「閣下很瞭解夷光?」 夜覽正抬眸,目光無意間與我的眼神接觸後,頓時一口酒含在口中上下不得。 「噗!」直至盯得他一口酒水不得不噴出來,咳嗽到臉紅耳赤,我才稍解心中怨氣收回視線,輕聲慢慢道:「晨大人說的可是那次慶功宴,既是喜事,那自是一醉方休才可盡興。」 「也對。」晨郡淡聲應道。 他倒坦然,我卻盯著眼前的酒,再沒飲下去的欲望了。 敗興之人,非他莫屬。 妍女轉身去照顧咳嗽不停的夜覽,我瞧著她此刻溫柔乖巧的模樣,想起日間那個潑辣蠻橫的嬌女,不由得一陣恍惚。 看來愛情的作用還真是奇妙。 我感歎著,心中卻一凜。 月轉星移,銀色的光粲斜灑上我的衣裳,照得絳雪的衣料湛出一抹妖豔的紅芒。 我抬了眸,望向月光射來的方向。 眸光對上一道黑影,仔細看了兩眼後,我驀地面色一變。 「月賞過了,講和的酒也飲過了,請恕夷光有事先告辭。」我冷了聲,不等他們三人的回答,便急急地轉身朝假山那邊走去。 假山頂上,深藍的衣影背著月光,側影籠罩下來,顯出比夜更要深幾分的暗沉顏色。他屈膝坐在那,一個人,一壺酒,風吹綾紗飄,分明是瀟灑得很,卻偏偏看得我心一疼。 「下來。」我仰著頭,喊他。 他無動於衷,身子微微轉過去,舉手將酒罈遞入黑色的綾紗內。 「你敢喝!」我厲聲高喝,聲音響亮得足夠驚飛入暮犧睡的鴉,可他卻置若罔聞地將酒罈傾斜。 「好嫂嫂,出什麼事了?」不遠處的小亭裡,妍女在嚷嚷。 「沒事。」 我擰了眉,紛亂的心緒被她這聲喚得更加難以平穩。 眼見他喝得越來越急,我咬唇想了片刻,彎腰從石子鋪成的小徑上隨手捋了一把,抬眸瞧著他,聲音雖柔卻帶上了似水的涼意,最後一次問道:「你到底下不下來?」 他拿著酒罈的手臂微微一僵,卻依然不管不顧地灌下去。 我氣得揚臂將手裡的石子一把扔向他。 「哇,嫂嫂,你……你果真潑辣。」身後傳來妍女震驚的喃喃聲。 我此刻沒功夫與她爭辯,見聶荊還是坐在那一動不動,彎腰又捋了一手的石子朝他扔去。 他根本沒有伸臂去擋,可那些並不細小的石子卻都是未靠近他的身就劈裡啪啦地落下來,我閃避不及,有幾顆還擊中了我的額角。 腦中念光一閃,我伸手捂住了右眼,嘴裡低低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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