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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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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了頭,卻見爰姑一臉的惘思惆悵。 「爰姑!」我皺眉心疑。 她回過神,臉上的迷恍逝去無影,遺留下的唯有那訴說不完的溫柔和嫻貞。 我望著她,淡淡笑了:「爰姑曾來過王府,是不是?」 爰姑點點頭,笑意一如既往地溫暖,溫暖中,卻依然抹不去她眼底的幾絲近乎孤滅的冷寂。 「老奴……曾是這府裡的舞婢。」她的聲音很柔軟,帶著幾許紅塵滄桑過後的空明。 我聞言卻驚訝不已。 我雖從小靠著爰姑長大,但她的身份,在宮中卻一直是個謎。有人說她是我祖父的妃,一舞傾城,深受寵愛;有人說她是當今王后的小妹,因為王叔對她的尊重;也有人說,爰姑其實是二十多年前一個飲譽江湖、傳奇刺客的紅顏知已。傳言中,人們說那刺客來自楚國邯鄲,奉命來刺殺祖父時,因失手而被擒,從此淪為了階下囚,只是不知怎地,他後來竟做了齊國的大將軍,幫著齊國伐楚時,死在了沙場上…… 當然這些只是傳言,傳言中的故事因為有謎團的籠罩和孰是孰非的爭議而更顯得朦朧和美麗。 讓我唯一感覺不美麗的,是有人說她曾是我祖父的妃子…… 每次聽說了這些稀奇古怪的傳言後,我都笑著一一否卻了。因為無論他們說的哪一種身份,對爰姑來說,都不會令她十八年來口口聲聲對著我自稱——「老奴」…… 而在我的心底,也早有一個模糊的猜測。 「舞婢?」我凝眸看著她,語氣不解。 我只知爰姑舞藝冠絕齊國,卻不知她曾是舞婢。 當我好奇心被勾起時,爰姑卻從容地屈膝行禮,退出了門外。 「老奴去幫公主收拾一下行李。」離開時,她如是說。 我瞧著她離去的身影,咀嚼著她的話,一時浮想聯翩。 傍晚。 掌燈時分,無顏果然不負所約地來了。 這王府是他小時住過的地方,他一路找來閣樓,自然不會生疏。甚至某人更自持是先前舊主的身份,於是門也懶得敲,便鬼神難測地突然降臨他人的身後…… 我剛換好了男子的衣裳,正拉著寬袖拾掇時,窗外突然響起一人輕笑:「紅顏無雙,男兒英氣,天下唯我丫頭一人敢當。」 我一驚回頭。 入眼處,只見無顏正斜倚窗櫺上,細長的鳳眸瞥向我,滿臉皆是溫柔的笑意。 我看著他,瞪了瞪眼:「你何時來的?」 「剛來。」吐出這兩個字時,他的眸中閃過幾許不懷好意的捉狹。 我蹙了眉,橫眸瞅著他,懷疑:「果真剛來?」 見我不信,他臉色變了變,清亮的眸子一點一點地暗沉下去。他挑眉看著我,似笑非笑:「你以為,你的二哥是個不守禮法的偷窺狂?」 他生氣了。 我卻安心了。 我揚揚眉,笑著跑去他身邊,只無賴得當作剛才的懷疑是他見鬼的錯覺,抱住他的胳膊討好,親熱地:「好二哥,我請你辦的事,你都辦妥了嗎?」 他沉默著垂眸盯住我,不置一詞。 「怎麼?」我笑容一僵,那鳳眸裡的認真和深邃看得我心中猛然惴惴發慌。 他依然無言,只是瞧著我,俊美的容顏忽而如霜冰冷。我知道,但凡他開始擔心我時,神色大抵都會如此。 「你當真要去晉國?」他擰擰眉,嗓音似水清涼。 我看著他笑笑,倏而,重重點頭。 「去了又能如何?」他眸光一寒,語氣不滿。 我無視他無故而來的怒氣,轉眸想了想,笑道:「去看看晉穆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若他是個英雄,我便嫁他;若他不是……」我揉揉眉,略作遲疑。 無顏一笑:「若他不是,你當如何?」 我一挑眉,看著他:「若他不是,我便殺了他。」 無顏莞爾,唇邊勾起,笑魘清冷而又媚惑。 「孩子話。你如何能殺得了他?」他雖笑著,話語卻是淡淡的。 「我是說如果,」我輕輕一笑糾正他,抬眸看著天幕的黑色,腦海裡隱約浮現出那個從未見面的人的模樣,沉思片刻,我竟似著了魔般低低道,「我心中有個感覺,他會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無顏默然看了我半響,再開口時,聲音沉悶悵然:「既是如此想,那還去晉國作甚麼?」 我側頭看著他,也不回答,只笑得古怪:「二哥說這麼多,是不是不願幫夷光了?」 無顏淡然一笑,伸指輕輕捏了捏我的鼻尖,眸色一軟,柔聲:「二哥說了,無論如何,但要我丫頭所求的,二哥一定辦到。」燈光暖暖地罩在他的臉上,照得那張絕美的容顏愈發令人心動。 「你放心,這次離開你可以只帶爰姑一人走,王府的上下和宮廷那邊的問詢我會安排妥。另外你要的侍衛,我也替你招來了,明日起程時,他自會來見你。從今往後,他的命便是你的。」 「謝二哥。」我彎唇淺笑,賴入他的懷中。 無顏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囑咐:「這一路要小心。若有不妥,即刻回來……不過你到時若真要殺那晉穆,記著二哥可替你殺。」 說到最後,他話中笑意深藏,浪蕩之風又現。 我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明天,夷薑和湑君的大婚之日,正是我獨上北晉之時。 第二日,天氣好得堪稱祥瑞之兆。 秋陽高照,耀眼的金色灑遍了金城每一處角落。天藍如洗,澄澈的蒼宇泛著琉璃般的謐,淨瓷般的滑,讓人一望心飛鶩。 這樣好的天氣,自然也適合出行。 城北,小樹林。 總算出了王府。我騎在馬背上仰頭看了看天,深深吸了一口氣,興致頗佳。 可是一旁的爰姑卻顯然有些心神不定,她提提手上的馬韁,細細打量我一眼,忍不住又把出門時問過多遍的問題再次提及:「公主,你真的不去宮中見一見夷姜公主?」 我微微擰了眉,撇唇:「不去。」 爰姑驅馬靠近我,柔聲勸:「可是今日是她的喜日,而且她一大早地便派人來請你去宮中見她,說不定是有要緊事。」 我聞言笑得愈發懶散,剛要開口回話時,卻忽地聽到遠方那隆隆的震天爆竹聲,靡靡的管弦絲樂聲,正順著秋風一絲一縷地傳入耳中。連帶吹來的,還有那百里皆可聞的溶溶花香。 我抿抿唇,笑意漸而發涼。 「她今日成親,群臣朝賀,紅錦地衣,怒放鮮花……那自是要緊的事,只是與我沒有太大的關係。再說了,若她要找我,前幾日我在宮中時她不找,卻非得等到今日才找上門來……宮中的流言已夠多了,我也不能心胸坦蕩得去忍受更多羞辱譏笑的嘲弄……」我輕聲笑著看似若無其事般,卻暗暗咬了牙,「因為那些話我三年前就已受夠了。今日,夷光沒必要再去給別人做一次無辜的嫁衣!縱然她是我的阿姐。」 爰姑看著我,柔和的面容間添出了幾分心疼的愛憐,不再勸。 「公主,那我們要何時才動身?」 我抬眸看看天色:「辰時已到了吧?」 爰姑勒緊了韁繩,笑道:「早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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