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之無遊天下錄 | 上頁 下頁
五〇


  步殺抬起頭,漆黑如夜幕般的眼眸掃過她,眼底連一絲波瀾也沒有,「擔心什麼?」

  「你還問擔心什麼?!」從容露出一副我敗給你了的表情,在桌子前大叫,「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冰朔那個笨蛋了!

  」那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他居然還要求跟他單獨談話,單獨啊!

  「萬一那人身上有什麼秘密,來個殺人滅口呢?!萬一他嫉妒冰朔長得比他俊俏,一不做二不休毀他容呢?!萬一他獸性大發,對著冰朔撲過去呢……啊啊啊——」

  饒是冷清鎮定的步殺,面對眼前這個無厘頭地被自己扭曲的狂想嚇得暴走的人,也忍不住掛下滿頭黑線,「他就在隔壁。」他只是在陳述事實。

  半個時辰前,本待結賬離開的冰朔忽然神情迥異地拉住了那白衣男子,兩人在經過一陣無聲的、旁人無法介入的交流後,冰朔要求單獨與他談談。

  於是,反正要找落腳處的他們就在這個客棧住了下來。而此刻,那兩人正在隔壁。雖然交談的聲音步殺並沒有凝神去傾聽,可冰朔是否有危險,周圍是否有殺氣,他還是一清二楚的。

  「隔壁怎麼了?」從容哼了一聲,「隔壁也不能掩蓋他瞻前不顧後、魯莽、任性、不講義氣、沒有責任感、重色輕友的事實!」

  「從容……」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冰朔清朗舒爽的聲音帶著好笑的無奈,「你怎麼跟老太婆一樣,念叨個沒完啊?」

  「你說誰老太婆呢,啊?!」從容憤怒了。

  冰朔笑,臉上的酒窩像梨花一樣乾淨秀氣,「好好,你不是老太婆,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成了吧。」

  「那還差不多……」從容得意揚揚地笑,忽然笑容一僵,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惱羞成怒,「說……說什麼呢!我可是個男的!」

  冰朔心中微微閃過一絲異樣,卻也沒與他計較,而是含笑讓身後的白衣男子進屋。

  從容看看悠然坐下喝茶的冰朔,又看看神情幽深莫測俊秀邪魅的白衣男子,皺著眉湊到冰朔身邊坐下來,「你們……談完了?」

  冰朔側著頭,笑道:「是,談完了。」

  「都談完了他怎麼……」從容用眼角餘光瞥著房裡的不速之客,那語言已經稱不上暗示了。

  冰朔淺淺一笑,靜默了一會兒,半晌才開口,聲音有些悠遠,「從容、步殺,他叫聶宇飛,你們可以叫他宇飛。在這三天內,他會與我們在一起。」

  從容眼中掠過一道精光,快得連冰朔也沒有察覺,但步殺卻看到了他那一閃而逝的驚詫。

  柳岑楓怎麼都談不上友好誠摯的幽深笑容掃過步殺,又掠過從容,發出一聲輕若罔聞的嗤笑,「多多……指教。」

  他的目光落在冰朔身上,忽然開口:「這個客棧後院有個天然溫泉,要去嗎?」

  白衣男子出現在他們視野中多時,這卻是從容和步殺第一次聽他開口,那清冷略帶嘲諷的聲音中,竟仿如帶著一根細細的羽毛,能輕易撩撥人心弦。

  冰朔笑道:「也好,我和步殺從海中爬上來後,就沒有好好沐浴過。步殺、從容,去嗎?」

  步殺淡漠地點頭。從容卻是一怔,忽然撇過頭,臉色微紅道:「我……我就不去了。」

  「不去嗎?」冰朔微訝,「可是這幾日你和我們同行同止,也沒有好好清洗的機會啊!」

  「不用你來提醒我!」從容怒得恨不得封了那張嘴,「我犯困不行啊!想休息了不行啊!」

  步殺放下酒杯,冷冷道:「走吧。」

  從容一怔,望著步殺清冷的表情,眼中神色微顯複雜。

  三人本該是同去澡堂的,但冰朔可悲地發現,自己和步殺連能換洗的衣服也沒有。路上隨意購買的那幾件,不是穿髒丟了,就是沒洗。無奈之下,冰朔只得花錢雇小二去街市上隨意購買兩套。

  步殺與柳岑楓一路同行,氣氛詭異地死寂。路上凡是有迎面碰上者,無不被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流襲擊,凍得渾身發抖,臉色發白。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兩人脫下衣物,浸入溫熱的水中,仍沒有消失,反越見嚴重。

  溫泉很大,溫泉中顯然不止他們兩人,甚至可以說是熱鬧非凡。可此時此刻,他們身邊的位置卻空得讓人誤以為,這溫泉生意極差,馬上就要倒閉了。

  步殺當然不會管旁人的死活和眼光,他只是閉上眼睛泡澡、休息。

  柳岑楓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遠處聚在一堆瑟瑟發抖地偷看他們的眾人,忽然露出個堪稱絕豔的笑容。

  這笑,這容顏,這風姿,明明妖冶絕豔,可看在澡堂眾人眼裡,卻讓他們生出一背冷汗。

  這種寒意猖獗的氣氛,直到柳岑楓也閉上了眼,才逐漸退去。溫泉澡堂中才又慢慢正常地熱鬧起來。

  「你在追求武道的極致?」

  步殺睜開眼,身旁的人依然閉著眼,嘴角噙著一抹幽深的笑,但卻顯然是在跟他說話。

  柳岑楓也睜開眼來,冰藍的眼眸深深看入那雙仿佛沒有一絲光暈的黑眸,「在這種年紀,就練到了天地無為,該說你是幸,還是不幸呢?」

  步殺微微皺起了眉頭,冷然看著他,「天地無為?」

  柳岑楓神思複雜地笑,修長的手指順著流雲黑瀑般的髮絲輕輕滑下。步殺的目光落在他手腕橙色的飾品上,微微一怔,他認得,那是冰朔的。

  柳岑楓對他的目光仿若未覺,姿態慵懶地靠在池岩,淡淡道:「你如今正徘徊在天地無為的邊緣處,想要真正突破『精氣神化一,天地人無為』的境界,除非經歷一場真正的生死決戰。只可惜,這天下能成為你對手的人太少了。」

  夕陽的餘暉退盡,天空漸漸暗沉下來,早有店小二將用薄薄輕紗籠住不怕風吹的燈火掛在溫泉周圍。蒸騰著暖暖霧氣的溫泉中仿佛被籠上了一層淺黃的薄紗,迷離而夢幻。

  步殺攤開手,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因握刀而來的薄繭。沒有……對手嗎?

  「不過——」柳岑楓眼中忽然閃過一道精光,藍眸沉沉仿如將逐漸暗沉的天空都吸納在了眼中,「在這個城中,或許恰好有一個人能成為你的對手……」

  柳岑楓的聲音忽然自發地停了下來,只因澡堂裡忽然變得寂靜無聲。他也感應到了什麼,將目光投向那燈火下只裹著浴巾的少年。

  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饒是柳岑楓的心思幽深、陰沉詭譎,也在這一瞬間失了心神。站在那裡的少年不過唇齒微露,溫潤淺笑,甚至帶著幾分無奈,卻仿如將世間所有純淨美好之物都聚集到了他身上。沒有什麼可以玷污他,沒有什麼可以沾染他,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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