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妃(139)_落心

一三九

　　番外諦聽§

　　最愛宮廷西園裡的那個偏僻角落，幽幽的池塘，茂盛的樹陰，他喜歡坐在樹陰下靜靜讀書，遺忘宮廷裡所有的污穢與血腥。

　　母妃給他起名為諦聽，諦聽是獨角獸別稱，不屬於人世的仙獸，可以在天空裡自由翱翔賓士。母妃有單純的笑容，嘴角永遠晶瑩，他愛極了母妃的笑，只是，在他出生後沒幾年，母妃便撒手人寰，再見那笑，只能是在夢裡。

　　父王說他是珠華千餘年來星靈最強的人，他能給珠華帶來史無前例的昌盛，可正由於這個預言，宮裡的人都疏遠他排擠他，他的母妃只是個普通的平民，沒人願意讓一個平民之子登上王位。

　　好在他並不愛權圖利，他只想在這座宮城裡尋著一塊還沒被玷污的清淨之地。可父王卻不允許他這樣。

　　「你必須是珠華的王，你必須要讓珠華永遠強大下去。」

　　父王的話猶如夢魘般籠罩在他的心上，他，無從反抗。為了這充滿殺戮的權利之爭，他不得不和洛相連成一線，而洛雁則成了這個接線的人。

　　他不愛這個女孩，正如這個女孩也並不愛他。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眸裡暗暗燃燒的光芒就讓他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女孩愛的是地位，是權利，她，不愛人。

　　「聽，你會成為最優秀的王，而我會成為最優秀的皇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她對著他微笑，美麗，卻沒有光芒。

　　漸漸地，在這個虛偽的世界裡，他學會了淡漠，學會為了用微笑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寂寞。如同他的妹妹，吟雪，這個外表高傲冷漠的女孩，心底，其實是空的。

　　或許是同樣的孤獨讓她尋著了一絲安逸，吟雪，他的親妹妹，竟然在某個七夕的夜晚對他說，哥，我愛你，無可救藥地愛著你，我絕不會讓任何得到你。

　　他的世界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錯綜複雜，生於陰暗，他被粘在了這張網上，越是想掙扎，越是被纏繞。

　　在他十四歲的時候，他的星靈已經超越了珠華的任何一人，包括他的父王沐夜，那一刻，他以為自己可以逃離了，他是最強大的，沒有人可以鎖住他。

　　只是，再厲害的占星士也占卜不出他自己以及與他命運最息息相關的人的未來，所以，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在他打敗沐夜的那天晚上，沐夜竟然向他施了至深的毒咒，鎖咒，他的心就這麼被上了鎖。

　　「諦聽，他要以你最愛之人的性命種下這個咒語，如果你不登基為王，如果珠華繁榮不再，你最愛之人就會立即死去，她的靈魂也將飛散，再沒有輪回的機會。」

　　最愛的人，最愛的人……

　　那時的他並沒有最愛的人，他的心是空的，是蒼白的，是孤獨的，他以為只要永遠孤獨下去就可以了，不去愛一個人，就不會被咒鎖住。

　　可是，人是心的囚徒，而心永遠不可能被人駕禦。

　　四年後，為了瞭解赤焰的攻勢和邊疆地形，他去了草原，那個天空藍如水，青草綠如茵的地方，在那裡，他遇到了她，一個有著乾淨笑容仿佛纖塵不染的女孩，從此，常駐在他的心頭。

　　那時她該是病著，手心裡的傷已經滾了濃，她昏迷在草原上，閉著眼睛，安靜如停留在花瓣間的蝴蝶。只是一眼，他便再也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心中，某些感情在輕輕觸動，他抱起她，讓她依靠在他的懷裡，而也就在那一瞬，她的唇角竟刹那揚起了笑容，單純如陽光的笑容，悄悄，撒進他的心中。

　　「諦聽哥哥……諦聽哥哥……」她喜歡這麼叫他，而他喜歡喚她丫頭，喜歡對她笑，然後看著她明亮如星辰的瞳眸裡倒映出他的影子。

　　心，不再空白……

　　可咒，也隨之而起……

　　丫頭會調皮，會滿帳篷亂跑，會不肯吃藥，為了哄她，他給了她一顆糖，可她卻哭了，眼淚沖走了所有的笑容，她依偎在他的懷裡，哭得像個精靈。

　　問她好多事情，她都不愛回答，他明白，其實她與他一樣，都是愛用笑容來掩飾心底悲傷的人。不再逼迫她什麼，臨走前，他只對她說，丫頭，如果覺得寂寞就來花都，只要你進了花都，他一定會找到你……

　　然後，另一個女孩走進了他的生活，她叫傾城，與丫頭一樣，來自草原。

　　與她相遇該是在太后的慈安殿裡，珠簾竄動，他知道她在偷看他，可一扭頭，卻只看見她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留在草原裡的小丫頭，兩人逃竄的背影，真的很像很像。與她正式見面是在他們的大婚上，小小的她穿著厚重的禮服，全身的珠光寶氣與她瘦小的身影真的不怎麼般配。

　　握住她的手，只占了自己半個手掌。他與她對望，那一望，竟有些滄海桑田的味道。

　　她還這麼小，卻已經成了宮廷爭鬥的利器，接下來的路，她該怎麼走，該如何走，他替她擔心，可是，這樣的擔心只是一瞬，他不允許自己去憐憫自己的敵人，為了保住江山，為了不讓鎖咒應驗，為了，維護他最愛的人……

　　於是，他給了她面具，不准她脫下，將她的容貌永遠掩埋在面具之下，理由只是，他不想讓紅顏成為禍水。

　　原本以為，這個女孩會哭，會鬧，會不依不饒，卻又怎麼料到，她竟然自行拉下喜帕，戴上面具，她對他微笑，唇角彎揚的瞬間，他立即就認出了這朵笑容，即使被掩去半張面孔，可這朵在他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笑容，他，怎麼可能忘卻的了。

　　突然明白，她在草原中的悲傷是從何而來，蒼王的謀反，蒼妃的死亡，帝峻的殺父，帝峻的弑兄，是他毀了她的生活，是他泯滅了她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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