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妃(64)_落心

六四

　　那天晚上，諦聽為了擺平墮胎一事和太后一起去了寂雪宮，我乘著這個機會去慈安殿找吟雪，正看見她站在香爐邊燒毀剩餘的藏紅。

　　我突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闖進宮去直接向她挑明，她非但不驚不躁，反爾像是早已料到的樣子。

　　她說她早已知道我一直在懷疑她，所以她也一直在提防著我，我知道今天她不會放過我，於是索性將心中的懷疑說了出來。其實我一直懷疑她在對你下毒，就在那些點心裡，不過每次都下的不多，只放一點點，有時候放，有時候不放，我那次拿到的點心碰巧就是她沒放的一回。

　　果然，她承認了，她說她絕不會讓你奪了諦聽。

　　城兒，我不能讓任何傷害你，也不允許讓任何想要傷害你的人繼續存留在你的身邊，尤其是吟雪，她是可怕的，從她的眼睛裡我看見了她母親的殘忍與狠毒，所以，不再給自己一點猶豫的機會，我拿起刀刺向了她的胸膛。

　　吟雪就這麼倒下了，是我殺了她，沒有任何人冤枉我。

　　她死後沒多久，宮裡竄出個黑影將我擊昏，再醒來時，你已經在我身邊，我忽然明白這是個陰謀，有人想害你，可發現時已經晚了，太后她們偏巧在這時候回來。

　　城兒，並非諦聽要我替你去死，而是我請求諦聽讓他允許我替你去死。

　　是我殺了吟雪，也是我在你的飯裡放下了迷魂藥，我是親近花的，從小，我就知道哪些花可以救人，哪些花可以殺人，為了保護自己，我已習慣將花粉作成各種藥劑帶在身邊，所以，為了不讓你阻止我，我迷昏了你。

　　城兒，我罪有應得，我死有餘辜，我有許多地方都在騙你，所以，不要為我傷心，我只求你一件事情，無論發生任何事，請你堅強地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著，才有希望，至少，你還和自己心愛的人存在於一個世界，天人永隔，才是真正的悲哀。

　　……

　　夢境快要消散的前一刻，我看見一道光芒由月心傾瀉至我腳下，瞳雨站在上面，隨風離我遠去，我看清了瞳雨的髮絲，那是微微的淡粉，如同花雨裡偶爾降落的櫻，而月心處，霧氣漸漸凝聚出了一個淡泊的人影，瞳雨回身，笑容刹那綻放。

　　「夜……」

　　這是我聽見的最後的聲音。

　　白木簪又變回了純淨的雪白，我爬回屋頂，望著遙遠宮廷中央的天涯殿，他是否還躺在那裡？他的傷怎麼樣了？他會不會醒？他是不是很孤獨？他是不是……是不是……

　　需要我陪著？

　　心驀然繃緊！我突然厭惡起自己，為何要將所有的仇恨都遷怒在他的身上，明知整件事裡，他才是最無奈最可憐的人。

　　離開屋頂，我開始朝著天涯殿的方向奔跑！我拼命擺動手臂，拼命邁開雙腿，仿佛只是憑著本能，我奔跑在宮城的青石道上，撕裂的風聲，洶湧的樹浪，天地間明明有著這麼多聲音，可在我的身體裡，他們卻靜地好像全都不存在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我的身體裡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個聲音。

　　諦聽需要我，我要陪在他身邊，哪怕會失去所有，哪怕會萬劫不復！

　　可是，我晚了，就好像命中註定一般，那只手拉住了我的身體。

　　「傾城——！」

　　伴隨著那個聲音，伴隨那個力道，我猛然回身看向了他。

　　「小五……」我怔怔喊出了他的名字，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跟我走！」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他拉起我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我突然驚醒，忙扯開他的手大聲喊道：「我不走！我要去天涯殿！我要去見他！」

　　「見誰？」灸舞止步，回頭望著我，「是去見皇兄麼？」

　　我徑直凝望著他，深吸口氣，將頭點下：「小五，我決定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他。」

　　灸舞楞了楞，嘴角扯出絲笑意，淡淡道：「今天，你不走也得走。」

　　他伸手來拉我，我用力甩脫他的手向後退去：「不，要走你自己走吧，沒有人可以帶我離開，我只留在這裡。」

　　轉過身，我拋下灸舞，獨自向天涯殿跑去，然而……

　　「是他讓我帶你走的，」忽然，他的聲音又一次止住了我的步，背對著他，我呆呆站著，他沒有來追我，卻是望著我的背影繼續說，「是他通知我來救你出宮的，你在這宮裡已經呆不下去了，洛相，我母后，他們都會派人來殺你，你必須出宮！」

　　我緩緩垂眸，覺得腦袋裡是一片轟響，半晌，我無意識地搖頭道：「不會的，有諦聽哥哥在，他會護我，他一定會護我的。」

　　灸舞走到我身後，靜靜道：「他已經在護你了，所以，我才會回來。」我怔住，呆呆站在那兒，感覺灸舞用力摟住了我的肩膀，將頭靠在我的耳邊低聲說道：「傾城，跟我走吧，我帶你回草原，我帶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今後，讓我護著你，好麼？」

　　心中有種鬱痛生生梗在胸口，我抬頭，緩緩看向僅有一牆之隔的天涯殿。一件硬物從袖裡滑落，我又低頭，看向卡在我指縫間的硬物，是鳳釵，是他告訴我，不准隨便扔掉的鳳釵。

　　錯過……錯過……

　　在我想要反悔的時候，你偏又放開了我，莫非，我們當真只能錯過？

　　怔怔伸出端著鳳釵的手，夕陽下，鳳釵閃著金色而柔和的光芒，那是他的光芒，溫柔地，想讓我微笑的光芒。靜靜地，我微笑著，手掌傾斜，鳳釵開始滑落……

　　我本想將它扔在這裡，既然他要放我走，那麼，我也要放開他的心。可是，我仍舊自私了，在鳳釵即將滑離我手心的那一刻，我收住手掌，握住鳳釵的尾端。

　　原來有些東西，不是說放，就能放開的……

　　然而，鳳釵還是從我的手裡跌落了，那群黑衣人突然闖到我的面前，他們揚刀，向我的身上砍來，灸舞猛然將我拉向身後，自己卻代替了我原來的位置，於是，鮮血從他的背上泊泊流出，滴在了我的鳳釵上，滴在了我的心中。

　　「小五！」我抱住他，他也抱住我。

　　「走！」他拉起我的手，凝聚靈裡，幻化成無數冰晶射向那些黑衣人，趁他們忙亂的那刻，他拉著我朝與天涯殿相反的方向跑去。

　　慌忙中，我回頭，看見那枚鳳釵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隨即，被某個黑衣人一腳踩在了腳底，喀嚓一聲，支離破碎。

　　灸舞流了好多血，一路上滴滿了他的血跡，為了不讓我們的行蹤曝露，他忍痛用冰術將自己的傷口冰凍起來，可是內傷裡的血仍舊沒有止住，血無法往外流只能流進身體裡，所以他的痛苦非但沒有減輕，反而還越來越重。

　　我不明白為什麼宮裡面突然一個宮女侍衛也沒有，只有一波又一波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衣人，我問灸舞他們究竟是誰，灸舞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們要傷我。

　　到達書閣的時候，他的臉已沒有絲毫血色，儘管傷口用冰封住，可是，仍是有好多好多血沿著傷口洶湧淌出。

　　在書閣門口設下防護結界，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我帶到通往宮外的暗道口。

　　「傾城，我不能帶你走了，你自己從這出去，外面有我的白馬，你騎著他，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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