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替身皇妃 | 上頁 下頁
一二


  「是,諦聽知道母后為皇后一事操勞許久,特來一謝。」他不帶一絲感情地回道。

  太后沉默半晌,再開口時,半分笑意半分犀利:「依本宮看不是這樣吧,王兒可是還在氣本宮不讓洛雁為後的事?」

  「諦聽不敢。」

  「王兒啊,本宮知你與洛雁兩小無猜,早已有對許之意,但蒼王起義我們畢竟有一半的責任,若非慕梅無故死在了我們這兒,蒼王也不會有這念頭,朝中重臣也因此再三上詔要求補償蒼王一家,本宮思來想去,惟有將後位送予蒼王之女稍可平息下重臣們的埋怨,王兒,本宮也是無奈啊。」

  我知道慕梅是誰,那是母妃的閨名,是只有爹爹才能喊的名字,一想起他們,我的心裡又是悶悶的難受。

  偷偷掀簾看向諦聽,他變了很多,不過短短幾月未見,他的溫柔似是全都被抽走了一般,眉宇籠罩著一層令人心悸的冰冷。

  「諦聽知道母后苦心,從未有埋怨之意,請母后放心。」

  見他如此恭謹,太后的臉上浮出絲滿意之色:「放心吧,本宮是不會委屈王兒的,蒼王之女傾城容貌非凡,比洛雁更勝一籌,雖然還只是個孩童,可長大後必也是天仙之色,就暫且讓她代替洛雁陪在你身邊吧。」

  「是,謹尊母后之意。」

  太后的語氣擺明瞭是把我當棋子,什麼叫代替洛雁陪在他身邊,就好像我是個替身皇妃,不過是別人的影子,那時的我雖不能將這番弦外之音全部聽懂,可「代替」兩字還是讓我的心禁不住緊了一緊。

  諦聽起身,向太后頷首後轉身離去,經過內屋時,他忽然頓步,轉眸向這裡看了一眼,我忙把頭縮回來,他雖有遲疑,但未作探究,逕自離開太后的慈安殿。

  他走後,太后又把我叫到跟前,笑著問我:「對這一夫君可還滿意?」

  我硬扯出抹笑:「比點心還滿意。」

  她笑我傻,我寧願傻,在這宮裡,誰越傻,活地也越長,越輕鬆。可是,太后不是個會讓我輕鬆的人,作為棋子的我想要輕鬆,根本是癡人說夢話……

  大婚那天,宮城裡到處落滿了紅,就連天空飄的花雨也是紅的,我早早便起了床,拖著長長的裙擺坐在宮閣外的草坪上怔怔望著天空,帝峻,鷹兒,你們可還好麼?今天我就要出嫁了,以後可能再也無法回到草原的我,會被你們忘記麼?

  宮女為我套上一件又一件喜服,又用鮮紅的胭脂抹了我滿臉,太后贊我漂亮,可望著鏡中的自己,我是怎看怎麼不順眼,這些衣服明顯太累贅了,套在我身上只能把我襯地更瘦小,還有那些金釵銀簪,好俗氣,還沒爹爹送給母妃的一朵梅花漂亮。

  「城兒,記住這一刻,永遠記住這一刻,從今天起,你就是皇后了,以後,整個天下都會是我們的!」太后用手緊抓住我的胳膊,長而尖的指套深深掐進我的肉裡,很痛!

  很多年以後,我一直一直很想把這一場景忘卻,即使是在冷宮裡,是在紫雲山裡,是在懸崖邊緣的地方,這個場景仍舊如噩夢一般纏繞在我的腦海,怎麼抹也抹不掉了。

  笙笙的宮樂,翩然的歌舞,十歲的我在一群宮女侍衛的簇擁下走在通往大殿的紅地毯上,頭頂有漫天飄揚的櫻花,乘著風的調,紛紛揚揚,晶瑩如雪,我偶爾能聞到隱約的芬芳,心裡卻回想起草原上永遠不散的芳草清香。

  紅色的喜帕遮住了我的臉,太后對我施了一個小小的幻術,我能從喜帕裡看到周圍的世界,可別人卻看不清我的臉,所以,我看見了諦聽,而諦聽卻仍不知那就是我,那個在草原上說永遠也不會忘記他的丫頭。

  天麒四年,我成了珠華建國一千四百九十七年來最小的皇后,還記得那天,小小的我將小小的手放進他寬大的掌中,一股暖流在我的指尖湧動,我抬頭去看他,他也低頭凝望住我,這一望有一種滄海桑田的味道,仿佛自這一望起,我和他的故事正式開啟,而那番結局,雖想不到,卻也至少值得我含笑而終了。

  煩瑣的拜天儀式結束後,新娘的事大致是過去了,諦聽還要在大殿上宴請朝堂眾臣,而我則可先回到我的宮閣裡暫且休息,等待諦聽宴完酒席後進我寢宮為我揭開喜帕,只要想到這一幕,我的心就漸漸慌亂起來。

  宮女玉兒端來了紙和筆,按照習俗,皇后必須親自為自己的宮閣取名,我歪頭略想了下,提起筆在白紙上寫下:芳草居。

  在我認識灸舞後,他老笑我的宮閣名字看上去寒酸,好像是人家牧民家的名字,我卻告訴他,我就是喜歡這個名字,天底下再好的宮閣也抵不上草原上一頂帳篷的一分好。而不久後,我也知道了諦聽宮閣的名字,天涯殿。

  近午夜的時候,諦聽來了,我已等地快睡著,靠在窗攔上眯著眼睛,他好似讓宮女不要打攪我,所以沒有一個宮女提醒我他來了,卻是我自己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忽然睜開了眼睛。

  窗開著,夜風將我的喜帕時不時吹起,又時不時落下。我坐起身,望著他一步步靠向我,然後在我跟前停下,宮女們將玉鉤遞上,那是挑喜帕用的,他輕輕拿起,另一手揮了揮,示意她們全下去。我看見宮女離去時的表情帶著一抹羞澀,於是,我也羞澀了起來,臉蛋突然火辣辣地燙。

  待她們都走了,諦聽才將玉鉤伸出鉤上了我的喜帕,我一慌,下意識地躲開他向後退去。他一怔,似是沒料到我會有此反應,可轉而,一抹笑容浮上了他的嘴角,我能感受到那抹笑容的溫度,很冰,很涼,猶如冬夜裡最寒冷的風

  「怎麼?是羞還是怕?」他的語氣冷得可怕,我哆嗦了一下,沒有回答,他見我不理他,突然笑得更開了,「莫非是我高估太后了麼,竟然把一個膽子這麼小的孩子送到我身邊。」

  我死死拽著喜帕,咬住下唇硬是不讓自己出聲。

  他見我如此反應,歎笑一聲,轉移了話題:「你哥哥帝峻可好?」

  我點頭以作回應,他勾了勾唇角,輕輕在我身邊坐下:「你可知,我去過你的家鄉草原,那裡的景色很美,人也很單純。」

  我微怔,心中竟有了絲竊喜,可竊喜過後,我更不願讓他揭這喜帕了。

  「莫非你準備一直不和我說話麼?我可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啊。」這次,他的語氣不再冰冷,卻是有了笑意。

  我搖頭亦點頭,又是回答地摸棱兩可。

  他輕歎一聲,隔著喜帕摸了摸我的頭,可聲音卻驀然沉了下去:「傾城,在這宮裡,懦弱和單純是最忌諱的東西,因為隨時隨地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會吃了你,包括我。」

  他說最後三字的時候,語氣瞬間犀利起來,儘管隔著喜帕,我仍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投射而來的目光是如此冰冷地令人心顫。於是,終於忍不住了,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你不會。」

  「哦?為什麼?」他哼笑。

  我頓了一頓,抬頭對上他犀利的目光:「因為,你是善良的人。」

  驚訝從他的眸心忽閃而過,更或許不僅僅是忽閃,而是停留了很久,他怔怔地望著我,目光漸漸柔和了下來,可轉瞬又被一種嘲諷代替:「太后就是這麼教你對我說話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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