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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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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秋意亭移眸看向風辰雪,她亦靜靜看著他,他的目光複雜,她的目光清冷如故。對視半響,秋意亭驀然轉身,大步離去。 「秋大哥?」 淳于兄妹喚一聲,卻未能喚住人,眼睜睜看著他頭也不回離去,又回頭看著神色複雜的秋意遙、風辰雪,兩人心頭驚奇、疑慮不斷。 「哎。」燕雲孫歎氣一聲,「意遙,你別擔心,我去看看他。」說罷也轉身離去了。 淳于兄妹見他也走了,一時不知是走是留的好,站了片刻,門外傳來腳步聲,然後孔昭與燕敘一人抱著幾個紙包回來了。 「哎,你們來了呀。」孔昭招呼一聲,「幹什麼都站著?」 孔昭的聲音打破了院中凝結的靜默,風辰雪移步廊前,略帶憂心地看著秋意遙。秋意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你該喝藥了,進去吧。」 「嗯。」秋意遙頷首,於是兩人進屋。 院子裡,孔昭則對淳于兄妹道:「快幫我接著手中的東西,告訴你們,今日你們可有口福了,我買了些可入菜的藥草回來,等下便要做幾道可口的藥膳給你們嘗嘗。」 儘管淳于兄妹心裡頭疑慮萬千,可也知道如若他們不願說,那便問也聞不到,所以此刻聽說了孔昭要做藥膳,於是便暫且丟開那些,兩人接下藥包,與孔昭、燕敘一道去了廚房。 卻說燕雲孫追出小巷,早已不見了秋意亭身影,不過他也沒費心去找,而是直接回了都副府,走到後院,吩咐燕辛找了架梯子來,然後顧著梯子爬上了屋頂,果然見前方飛簷上一人獨坐。他小心翼翼的榻上屋頂,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然後在秋意亭身邊坐下。 側著頭看著秋意亭,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與他自幼相識,所以他知道這張沒有表情的面容下有些什麼。想著那刻在小院他明明失望憤怒、明明心痛非常,可他竟能忍下所有情緒也不肯出言傷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修養,感歎他對弟弟的一片顧全疼愛之心,只是,一想起他何以會有今日,想起自己的隱憾,於是心裡的感覺便複雜異常,忍不住要刺刺他。 「哎,意亭,剛才那個美人就是宸華公主,那等容色可真謂傾國傾城啦。」 秋意亭沒有反應。 「那樣的氣度風華,有人便是做夢都是夢不到的,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氣呢,竟然可以娶到這樣的美人做妻子。」燕雲孫的語氣裡滿是羡慕嚮往。 秋意亭依舊沉默。 燕雲孫繼續道:「而且這樣的佳人難得的是蘭心蕙質內外通透,真真是舉世無雙啦。」 秋意亭終於轉過頭看他,目光冷冷的,但依舊沒說話。 燕雲孫再接再厲,「可惜的是你呀,你竟然與這樣的佳人生生錯過,而如今這佳人卻喜歡上你的弟弟。」他笑吟吟的看著面色僵硬的人,「喂,你這刻是什麼感覺?是慶倖呢?還是後悔呢?是歡喜呢?還是難受呢?」 秋意亭還是沒有說話,他只是一拳揮了過去。燕雲孫趕忙躲,只是四肢不勤的他怎麼躲得過皇朝第一將的拳頭。「哎呀!」一聲慘叫,燕雲孫撫著眼眶,另一隻眼睛頓痛的湧出了淚水,他滿臉怨屈的看著秋意亭。「君子動口不動手!先生難道沒有教過你呀!」 秋意亭沒吭聲。 燕雲孫放下揉著眼眶的手,靜了片刻,才開口道:「當年,你越宸華公主的婚期一延再延,最後竟弄得意亭代你成親,再弄得如此局面,說起來真的只能怪你自己。」 秋意亭繼續如雕像般坐著。 「你這刻或許在想,他們是不是有了私情所以假死離開,然後約在了丹城相會?」燕雲孫看著前方淡淡的問道,自然秋意亭沒有答他,但他也不需要秋意亭的答覆,自顧道:「這刻你冷靜了自然不會如此想了,但不能否認當時知曉的那一刻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因為……」他歎一聲,「我當時也這般想過,只是過後想想意遙的為人,便知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轉頭看了看秋意亭,「當年你在墨州大敗元戎回到帝都時,正是安豫王府發生大火之日,也是你與公主錯過的時候。人雖然死了,但那些風言風語你定是也是聽到過,不過想來你不會往心裡去。」他頓了頓,然後道,「當年公主在白曇山走失,是意遙冒著大風雪把她找了回來,同生共死之刻,他們有沒有生出私情,你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他們並未有背叛你的念頭,因為回到帝都不久,公主便薨于火中,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她死了,包括意遙。」 秋意亭這刻回想三年前的事,那日他回到侯府,便見家中亂成一團,母親更是垂淚不止,一是因為公主的死,二是意遙咳血昏迷。如今再想,豈不知意遙就是因為聞知了公主的死訊急痛攻心所致。 「意亭。」燕雲孫喚他一聲,清朗的聲音裡帶著憂愁和哀傷,「意遙已經活不久可,你該看出來了。所以他讓我出面,假借尋醫之名帶他離開帝都,因為他不想你爹娘親眼看著他死,他怕他們承受不了。意遙這麼個只會為別人照想的大傻瓜,又怎麼會做出令侯府蒙羞之事,又怎肯做出對不起你對不起侯府夫人的事。」 秋意亭胸口一窒。 「到了月州不久,便有了丹城之事,他主動要求來丹城,他跟我說,他是侯爺自戰場上撿來的,所以他的歸處便也應該在戰場。」燕雲孫聲音乾澀,「天知道什麼樣的孽緣,他在這裡偏偏又遇到了公主。意亭,我聽說公主之所以回到丹城還是你說動了的,那你便更清楚他們的相遇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了。」 秋意亭心頭一堵。想起那一夜他勸說風辰雪來丹城,他是想著有她在,丹城定可安然,當他踏平山尤再與她在此會合,那刻便是他與她相認,他向她致歉,向她訴說衷心的最好時刻。可……可又怎能想到,卻是他把她送到了意遙的身邊,親手促成了他們的相遇。 「他們之間,到底是當年在侯府生了情,還是當日在白曇山生了情,又或是在這丹城生了情,我們不得而知,可是……」燕雲孫歎息,「意亭,你自然也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句話的。」 秋意亭一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喃喃念著,一時間,竟是悲酸難禁。他當然知道此話,只是從不曾在意,而今,卻是親身體會,才知是如此無可奈何。 燕雲孫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坐著。 月色朦朧,夜沉如水。 許久後,秋意亭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寞的夜空下清晰而茫然。 「若當年,與她行禮的是我,卻不知今日會是何摸樣。」 燕雲孫一愣,靜了片刻,道:「可能……你們的兒子都能扛起你的龍淵劍了。」 秋意亭聞言頓時「哈哈哈……」放聲大笑,又漸漸的變成「呵呵呵……」的低笑,再後來,那笑聲像沉沉的如遠處凝重的夜色。 燕雲孫只是靜靜看著他,未出聲阻止,亦未出聲安慰。 燕雲孫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坐著。 月色朦朧,夜沉如水。 許久後,秋意亭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寞的夜空下清晰而茫然。 笑了一會,秋意亭終於收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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