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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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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尤翼宣一愣。 「『飛泉』為前朝風國昕琴名師雷聖音所制,風國『雲池公主』遠嫁山尤之時,雷聖音是陪嫁的侍臣,此琴必是那是隨公主一道到了山尤,到今日算來便已足足有三百六十七年。」風辰雪將那琴的來歷娓娓道來。 尤翼宣聞言不由怔住。昨夜他派人尋得的那十二張琴皆未能入得佳人之耳目,心中頗為煩鬱,府中有以年老侍臣見此便向他支招,道宮中藏有一張古琴,乃是舉國獨一的珍品,絕非尋常之琴可比。尤翼宣聞言頓喜,立馬入宮,向父王討得了古琴後,連王府都不會便直接來了客棧,只想親自奉上琴以討得佳人歡心,卻不知這琴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立時,更未曾想到佳人會比自己更加瞭解,一時臉上便現羞愧與窘迫。 他呆了片刻,才強自一笑,道:「小王羞愧,竟不知此琴來歷,倒是小姐笑話了。小姐如此博識,識琴知琴,乃琴之之音。那麼此琴入小姐之手,方不至明珠暗藏光輝盡掩。」說著他雙手微抬,蔣琴又奉近風辰雪幾分,實是誠意十足。 風辰雪卻無動於衷無絲毫眷戀。 此舉不單尤翼宣愕然,便是他身後一干侍從亦是瞠目怔然。他們的殿下如此紆尊降貴,這女子不但沒有受寵若驚滿懷感激,竟然還這般冷漠的拒絕? 「小姐!」尤翼宣急急喚一聲,卻未能喚住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素影從容穿過客棧大堂,一時間猶疑著要不要追過去,還未決定,那道素影便已隱入門後,頓滿懷失落。 在尤翼宣失落怔然的時候,秋意亭敏銳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他。這位山尤五王子看著風辰雪背影的那雙眼睛裡有著不可錯認的傾慕與黯淡。他無聲一笑,也轉身入了客棧,穿過後門,便可見前方的風辰雪,目光自後看著她的背影,纖長淡雅,風姿綽約。果然……他內心篤定,不自禁便微微一笑。風辰雪再聰明有才,也不至領得山尤的五殿下對她一見鍾情。 兩人回到園裡,淳于兄妹正百般無聊奈的圍著肖畏,讓他說說趣事解悶,孔玿也坐在一旁,一見兩人回來,四人皆是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 午膳後,在園中憋了大半日子的淳于兄妹實在憋不住了,眼見無事,便一左一右拖著秋意亭他們出去逛去了,言道最後半天了,總得看看這山尤國都,否則不就白來了。風辰雪則在房中擺弄新得的琴,孔玿陪著她,不時過去照應一下獨自在秋意亭房中休息的肖畏,如此便一下個下午過去了。到黃昏時,秋意亭三人才歸來。 用過晚膳後,便各自整理行裝,打算明日一早即啟程。 比起風辰雪、孔玿它們諸多的日常用具要收拾,淳于兄妹只幾件衣裳,三兩下便收拾妥當,而時辰尚早,還不到就寢的時候,於是兄妹倆便又坐不住了,隔那麼一會兒便歎氣一聲,等秋意亭、風辰雪一看他們,兩人便口口聲聲都是悶啊。結果,秋意亭揮揮手,讓兩人再出去消磨消磨,不過決不能惹是生非。 淳于兄弟一聽如聞大赦,頓迫不及待的出門去了。 兩人走後不就=久,秋意亭夜收拾好了行裝,一時無事,便取出肖畏交與他的白絹在燈下細細翻看,不時詢問肖畏幾句。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淙淙」幾聲琴聲,他自白絹中抬首,便間紅燭已過半,再看看漏壺,戌時已近,當下收起白絹,對床上趴著的肖畏道:「你先歇息一會。」 「嗯。」肖畏點點頭,閉目養神。 秋意亭替他放下床帳,然後輕輕啟門,便見園中薔薇架前,風辰雪撫琴而坐。 天上一輪弦月,談談灑下薄薄的銀輝,園中的水池上破光粼粼,清荷沐著月華亭亭 玉立,白色的薔薇花綻滿枝架,夜風裡清香暗淡,無比的優雅。 「已收拾好了嗎?」他移步至園中,隨口問一句。 風辰雪回首,面容平淡,指尖輕輕挑著琴弦,似乎還沒思量好要彈什麼曲。「孔玿嫌我坐在房中礙著她收拾東西。」 「哦。」他微微一笑,又道:「這張琴得來我亦出了一份力,不如你便為我彈奏一曲已作答謝如何?」 風辰雪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不置可否的模樣,「可以,要聽何曲?」 「為我而彈當知彈何曲。」秋意亭站在她身前負手一笑。 聽得這話,風辰雪不由得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清眸中微微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此話有理。」 說完她垂首,挑著琴弦的手一頓,靜了片刻,再十指揮下,刹時弦動如雨、聲若風雷。 秋意亭一震,垂首看著她,然後他閉上眼,靜靜聆聽琴曲,靜靜感受琴中之意。 初時音低韻沉,仿若是風雨欲來之壓抑,片刻猛地一轉,琴音錚錚,氣勢磅礴,便似頃刻間天色大變,陰雲密布,狂風大作,轉眼間便已陳雨如注,雷聲隆隆,風聲蕭蕭,只聽得人耳鳴心跳,膽顫魂驚,如置迅雷烈風之中。 也就在這一刻,秋意亭猛然睜眼,目光定定看著風辰雪,眼睛中射出熠熠華光,萬頃月光星輝亦不及他一雙眼睛明亮。 而琴聲依舊錚然,奇縱突兀,蒼鬱險峻,可那刻,他看著薔薇花架前撫琴的她,聞著月夜下陳陳花香,只覺得心神前所未有過的寧靜,任耳邊雷雨呼嘯,他心靜如水。 許是心境,許是曲終,那激揚的琴聲忽然慢慢地漸趨輕緩,叮叮淙淙,忽又變得嫺靜寧和,仿佛是雨過天晴,便有了日朗風清。 當最後一縷音終了,秋意亭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問:「此為何曲?」 仿佛這一曲耗費了許多氣力,風辰雪閉眸,片刻後她才太首睜眸,看著他靜靜答道:「《風引雷》。」 「風引雷。」秋意亭輕輕念一聲,然後淡然一笑,「此曲氣勢雄偉確實合乎我意,只是……」他話音一頓,抬首望向天際,弦月淡雅,繁星卻如細碎明亮的雨珠落滿了整個天幕。「我這一生到最後又你能否若你琴曲之尾聲?」 風辰雪一震,看著他,默然半響,才輕聲道:「你這樣的人自能把握住收梢。」 秋意亭心中一動,看著她,許多的思緒紛湧而出,刹那間欲言又止,沉默良久,他最後只是微微一笑,道:「此琴音沉若蒼龍低吟,不如就名『沉音』如何?」 風辰雪眉尖一動,然後抬眸淡淡一笑,點頭。 園外傳來輕而快的腳步聲,接著園門推開,淳于兄妹各抱兩壇酒歸來。 「呦,您們都還沒睡呀,正好。」淳于深意把酒罈往秋意亭那邊一拋,。「秋大哥,明天我們便要分別,我與哥哥特意買了幾壇好酒回來,今日我們大醉而眠,他日我們丹城再同醉。」 秋意亭朗然一笑,「好。」伸手接住淳於深秀拋過的酒罈。 「辰雪,這壇給你。」淳于深意要將手中的一壇分給風辰雪。 風辰雪接過,隨手放在地上,「我酒量不佳,你們喝罷,我給你們彈琴。」 「好!」淳於深秀撫掌贊道,「以琴佐酒,我們也當一會文人雅士。」 於是月夜下,花架前,三人抱壇痛飲,一人悠然撫琴。酒至酣時,叩壇而歌,拔劍而舞。 那一夜,琴聲輕揚,歌聲清揚,劍光勝雪,花搖香湧,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萬籟俱寞之時,秋意亭攜肖畏悄悄飛出客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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