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天霜河白 | 上頁 下頁
六九


  那刻,傾泠用過早膳不久,正在房裡換正裝,今日她生辰,一會侯府的人必會全來德馨園拜夀,須得正殿受禮。她接人通報,知兩人今日又來了雖則驚訝,但心中卻也是歡喜,忙命方令伊親自迎進房中。

  方珈引兩人進房後,件公主已換好正裝,便領著服侍的侍女退下,去準備正殿事宜。房中只留傾泠、孔昭、巧善、鈴語四人。

  巧善、鈴語兩人拜夀後,便將木盒奉上。傾泠見是母親這般鄭重送來,不由對盒中之物也有些好奇,接過後當場便打開了,木盒一開,房中頓時珠光耀目寶氣盈室,但見那兩個木盒中竟然是滿滿的稀世的珍寶,四人平日也是見慣了珠玉華飾的,此刻不由得也是滿目的驚豔,孔昭更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向了那些華光燦燦的珠玉,「這麼多的好東西,王妃對公主真好!」

  傾泠見其中一盒上有一封信,忙取過,拆開一看,果然是母親的字跡,竟有厚厚的幾頁紙,當下坐下慢慢看。

  孔昭則拉著巧善、鈴語興沖沖的一件件得翻開著木盒中的那些無價之寶,不時的驚歎幾聲。只是一刻鐘過後,一旁安靜看信的傾泠猛然起身,起的太過急切,衣袖帶煩了梨木案上一尊琉璃美人,落在地上叮鐺一聲脆響,刹時便四分五裂,讓正歡笑著把玩奇珍的三人驀然一驚,齊齊回頭,卻見公主一臉驚慌,那樣的神色從未曾在她臉上出現過,三人不由得心頭一緊,脫口問道:「公主,怎麼啦?」

  這一聲令傾泠稍稍回神,卻止不住的雙手發顫,講信紙隨手一折收入懷中,低聲吩咐一聲:「你們留在此處,等我回來。」言罷便從從出門,步履慌亂。

  「公主,你要去哪?你等等我!」孔昭一見她抬步便趕忙追了出去。

  房中巧善、鈴語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轉頭又見攤了一桌的珠寶,忙收拾起來。收拾好了珠寶。兩人想了想,決定還是聽從公主的吩咐暫留與此,如此之多的珍寶置於房中還是看著的好。

  而傾泠一路出園直往府外奔去,沿路僕從乍見跑著的公主不由皆是詫異不已,可未及反應過來公主已跑的不見影兒,而後邊孔昭一路急呼追來。僕從見此情景,只道出了什麼事,忙不迭的去稟告夫人。

  傾泠跑出府門,便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正是王府送巧善、鈴語過來的,她足尖一點,便躍上馬上,可車夫卻被請進府喝茶去了,她抬首四顧,自己竟不知道自己家在何方,心中惶急,目光忽瞟見府前的那一列侍衛,忙抬手喚一人過來,「你替我趕車,去安豫王府,快!」

  那侍衛得公主召喚,正受寵若驚,哪有不從的,忙跳上馬車,撿起馬鞭,正在驅車,一聲急切的呼喚傳來:「等到呢個!公主你等等我!」然後一個較小的身影堤一把撲到馬車上,「公主,你要去哪?你帶上我啊!」孔昭氣喘吁吁的爬上了馬車。

  可傾泠此刻無暇理會她,只吩咐侍衛道:「快趕車,快去王府!」

  「是!」侍衛揚鞭一揮,駿馬飛蹄,馬車頓時往安豫王府奔去。

  而那時,在離帝都二十裡外的官道上,一行鐵騎浩蕩歸來,蹄聲齊整,盔甲銼然,氣勢如虹。旌旗在凜冽的寒風中獵獵作響,一個鬥大的「秋」字在半空飛展,旗下一人,白馬銀甲,猩紅的披風飛揚身後,朝陽灑落,盔甲折射華燦銀光,熠熠華光中,那人炫美的仿似日神。

  威遠侯府。顧氏聞訊而出,馬車卻已走的不見影兒,忙問話門前侍衛,得知公主是回安豫王府,稍稍安心,又思及僕從說公主一臉驚恐,擔心有事發生,忙喚過管家,命他企業王府一趟。

  那一路,傾泠此後無論回想多少次都不記得是如何跑過的,只知道跑至集雪園前,便只見一片火海,將天空都映得彤紅,火光下葛祺正指揮著府中眾從抬水救火,她一把跑過拉住葛祺問道:「我娘呢?」

  葛祺正忙得暈頭轉向心急如焚,被人扯住便一腔怒火,轉頭一看,確是公主,此刻他神思昏亂也顧不得想公主為何在此,只是指著火海中的集雪園啞聲道:「王妃……王妃還在裡邊。」

  傾泠聞言,手一松,轉身便往集雪園沖去,葛祺趕忙一把拉住。「公主!你不可進去!此刻……此刻火勢已成,你若進去,必……必……」傾泠手一甩,葛祺只覺得五指一痛,便拉不住人,眼前一花,人影一閃,再看清時,只見公主沖入火中的背影,這下他不覺肝膽欲裂,「公主!」身形一動,便要衝入火中,旁邊卻有人一把拉住他叫道:「大總管,今日風大,這火勢已起,只怕一時是撲不滅了,還是快疏散王府其他人等,否則便是魚池之殃!」

  「公主和王妃都在裡面!」葛祺嘶哄一聲,正欲擺脫,身後卻又傳來一聲問話:「你說什麼?葛祺!」葛祺聞言一驚,轉身,果然見身著朝服一臉震驚的安豫王,他剛自宮中的祭典中歸來,看著那一片火海,臉色慘白,眼神無比疑惑的不肯相信的看著葛祺,「挽華呢?」

  「王妃……王妃在裡邊……公主也沖進去了。」一句話,葛祺說的支離破碎。安豫王眼神直勾勾的,仿似不明白葛祺說了什麼,可也只是一刹,「挽華!」一聲淒絕的吼聲,他閃身撲向集雪園。

  「王爺!」仿佛是早料到他有此舉,葛祺閃電似的抱住他,可安豫王卻是不假思索的抬手一掌拍向他,可他卻不閃不躲,硬生生的承受了這開山裂石的一掌,一口鮮血撲出。他依是死死抱住安豫王,抬首對那一群隨安豫王歸來因太過震驚而一時呆愣住的侍衛吼道:「你們還傻站著幹嘛!還不快攔住王爺!」一句話說完,背上有承受了一掌,又一口鮮血撲出,這刻,那群侍衛們驀然醒神,齊齊撲身過來,拉住此刻神智已失瘋狂的向火中沖去的安豫王。在眾人撲火的撲火,攔人的欄人時,有一個嬌小的影子一頭沖進了火中。

  那是慶雲十八年的最後一天。

  那一日朗日高照,冬風颯颯。

  安豫王府的那一場大火,在冬風的助長之下,卷起了一場焰海火濤,燒盡了半個王府,映紅了半座帝都城,驚動了滿城百姓,便是帝都二十裡外高居馬上的那人,亦看著天邊的紅光鎖眉費解。

  那一場大火燒了整整兩個時辰。

  當大火終於撲滅時,安豫王府已是一片殘垣斷瓦滿目瘡痍,集雪園則化為一片灰燼。那一場大火中,王府諸多僕從受傷,損失慘重。

  可最令人驚憾的消息卻是:安豫王妃與宸華公主薨于火中!

  滿城聞知,無不哀歎。

  是天妒紅顏?是紅顏命運多厄?

  那一場大火讓無數人疑惑,那兩位紅顏亦讓無數人感慨。只是,那樣的絕代佳人,終是紅塵留不住。而關於那兩人,無論有過多少傳說,無論有過什麼樣的流言,所有的一切都隨那一場大火湮滅。

  慶雲十九年,一月。

  在帝都許多人還沉浸于安豫王妃與宸華公主葬身火海的哀痛中時,在遙遠的北方,燕城卻飄起了細細的初雪。

  城外荒郊,一座孤墳,當年此墓中人亦是風光安葬,只是二十年過去,早已無人來拜,墓前雜草叢生,一派荒蕪。可今日,卻有人休整了孤墳,旁邊又堆起一座新墳,兩墳並臥,相依相偎。墳前立著兩名少女,皆是縞衣如素,鬢間簪一朵白絨花,在瀟瀟寒風細雪裡,顫顫舞動,更襯得墳前的人孤俏憐人。

  「公主,為何要將王妃藏于此地?」身形嬌小的少女抬起一雙溫潤的栗色眸子看著身旁高挑纖雅的少女。

  「因為娘希望葬于此地。」身旁少女答道。看著那並臥一起的墳墓,心間卻辨不清是何滋味。娘,從今以後,你與檀將軍永永遠遠都在一起。

  「可是,王妃為什麼要死?」栗眸少女傷心的問著。

  「那種事你無須明白,你只要知道王妃自此以後都會開開心心的就好。」身形高挑的少女回轉身,一張絕美的面容欺霜賽雪,赫然是已葬身大火中的宸華公主傾泠,她身邊的栗眸少女,自然就是和她形影不離的孔昭。

  原來當日,傾泠仗著一身絕頂的輕功飛縱火中,本想救出母親,奈何晚矣,只能搶出母親的屍身,救出傻傻的跟著她沖進火中的孔昭。

  而王府中,人人不是忙著救火,便是竭力阻攔著沖向火中的安豫王,大火中傾泠亦辨不清方向,只是遇門即沖,遇火即縱,遇牆即躍……待到沖出大火,才發現人竟是越過了集雪園,落在了王府後牆之外。

  抱著已逝的母親,回首看著烈焰中的安豫王府,思及威遠侯,念及那個永不可及的人,傾泠萬念俱灰,再無留意。

  她欲與孔昭離開帝都,只是想起替母親送信還在侯府等候自己的巧善、鈴語,不忍棄下不管。她一向視兩人為親人,此刻母親已逝,自己亦「葬身」火中,她們以後無論是在王府,侯府都難度日。於是當夜潛入侯府,巧善、鈴語兩人果已聞訊正在燈下相泣,見她現身只當時鬼魂相返,待明白她未死,不由得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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