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天霜河白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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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遙一頓,然後抬步離去。 出了白曇寺,他直往東亭岩而去,到了東亭岩,見那裡有一孤亭,四周只有皚皚白雪,再無他物。此刻身畔無人,心中的焦灼、憂切便無須再掩,自眉梢眼角點點滲露,靜靜地察看一圈,卻無任何線索。 剛才趁著召集人手時,清點了此次隨行侍從,除那名侍衛外,其餘都在,白曇寺裡亦未少人。那麼公主不見便有三種情況:一是公主隨性想到了去哪兒賞雪景,結果迷路了;二是那名侍衛擄走了公主;三是有外人上山擄走了公主。只是,以公主的理性,第一種實不可能,而第二、三種……為何要擄人?有何目的? 也許只有找到才得知曉。 他抑住心頭紛雜的思緒,足尖一點,便往東掠去。 風愈狂,雪愈大,白曇山迎來了一場罕見的大雪,紛紛揚揚,落了一天一夜。 拾壹、風雪欲寒天作憐 刹時,悠遠空曠的天地只這一琴一簫,琴音清如玉碎冰盤,簫音輕如風行水上,琴簫合處如花開露墜,如月出雲隨…… 傾泠是被劈啪的聲音吵醒的。掀開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一片凹凸的石壁。她眨了眨眼,有那麼一刻恍然,為何她會看到這樣的石壁?然後又一聲劈啪傳來。她循聲望去,便見一堆柴火,那劈啪聲乃是柴火燃燒發出的聲響。她坐起身來,身上蓋著的斗篷滑下,環視一圈,周圍無比陌生,皆是灰色的光禿禿的石壁,看情形似乎是一個石洞。 她怎麼會在這裡? 正思索間,忽有腳步聲傳來,便見一名身著侍衛服的男子走來了。霎時,傾泠想起來了。她與孔昭去賞雪,後來她想彈琴,孔昭回去取琴,只留這名侍衛在旁。孔昭走後不久,她忽聞到一陣奇異的香氣,接著便失去了知覺,醒來便在此。如此看來,定是這名侍衛以江湖上說的「迷香」迷暈了她,然後,將她帶到了這裡。 這般想著時,她靜靜地打量著對面的侍衛。不過二十餘歲年紀,身量很高,方臉高額,五官端正,左眉中藏著一顆綠豆大的黑痣,便令那張臉看著有一股憨態,看模樣,倒不似奸邪之輩。只是這人為何帶她來這兒? 那侍衛手中提著一隻剝去皮毛清理乾淨的野兔,不想一進來便對上一雙寒星似的眼,霎時心頭一跳,然後整個人便呆在了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傾泠站起身來,除了頭有些昏沉外,周身並無不妥,便略略安了心。 侍衛見她一動,回過了神,「公……公主……主……你……你醒了……」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 傾泠眉心一凝,看著他,等他如何解釋。 可那侍衛卻不懂她的心思,依舊是結結巴巴地道:「你……你餓……餓了吧?我……我打了野……野兔……」說著一邊把手中的野兔往前一提,可看著手中剝去皮毛還滴著血的兔子,忽然覺得這是對公主的褻瀆,不由得手一縮,把兔子藏在了身後。「你……你……別看……我……我馬上烤好。」說著他便走到了火堆旁,把兔子用一根樹枝叉著,放在火上烤。別看他說話結巴,可他烤兔子的動作倒是很利索,上下左右翻烤著,十分靈活。 「你是何人?本宮為何在此?」見他沒有解釋,傾泠出聲詢問。 那侍衛動作一滯,卻只是道:「你……你餓了吧?吃……吃烤兔子。」 傾泠眉一皺,不再理會他,抬步往外走去。這下那侍衛急了,丟下兔子便跳到了她前面,攔住去路,急急道:「你不能走!」這句說得又快又響的,倒是不結巴了。 傾泠停步,看住他,「你是何人?」 「我……我……」侍衛滿臉惶色,「我」了半晌隻說出了一句,「公主你不能走。」 傾泠眼神一冷,那侍衛本已伸手想去拉她,被她目光一掃,頓時手停在了半途,不敢再近半分。 「本宮為何在此?」 為傾泠氣勢所懾,侍衛乖乖地答話,「我……我帶你來的。」雙眼亦緊緊盯住她,好似生怕一眨眼,她便不見了。 傾泠聞言,雙眉一皺,「你為何帶本宮來此?你意欲何為?」 「我……」侍衛又吞吞吐吐起來。 「說!」傾泠眼冷聲亦冷。 被她眼眸一盯,侍衛只覺心跳得緊,神亂得慌,「有……有人給了我錢,要我讓公主在白曇山『失蹤』一兩個時辰,然後再被人找到,找到時只我們兩個在一處。」 「嗯?」傾泠眼波一動,「是何人要你做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侍衛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見傾泠眉頭一鎖,生怕她不信,又道,「我真不知那人是誰,不過那人知道我爹沉屙已久,且家境窘迫,也知道我是公主的隨行侍衛。出行前一日,我收到了一個錦囊,囊中有一百銀葉跟一張紙條,紙上寫著讓我到了白曇山後見機行事,無論以何種法子,只要公主與人同時失蹤一兩個時辰即可,事成後另有一百銀葉作酬報。」 「同時失蹤兩個時辰……」傾泠呢喃,目光看著面前的侍衛,腦中一道思緒閃過,頓時明白了那人的用心。只是……何人如此歹毒的心計?又是為何要這麼做?這般想著時,心頭微微生寒。 她沉思間,那侍衛卻是癡癡地看著她。眼前的人是尊貴的公主,仙姿天容,高高在上,本是他這等人終一生都不可觸及的,可那日玉輦上,她飄然而出,容傾帝都。他只看得一眼,自此晨昏日夜,眼中心中夢裡都是她。而此刻,她就在身前,不過一臂之距。想著想著,心中的癡念便就這麼脫口而出:「公主,你和我走吧,我一定好好待你,一輩子守著你,一輩子都不讓你吃一點兒苦,讓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舒舒服服的。」 傾泠聞言,回過神來,微微瞠目,看著面前的人,似乎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本來那人只是要我領著公主失蹤一會兒,然後便讓人找回去的,他甚至都為我想好了『迷路』的藉口。他說公主從不曾出門,定不知外間情形,只要稍作解說,便可騙得信任,到時,我依舊可當我的侍衛,此事一了,他也絕不會再找我。」 侍衛看著她,腳下不由自主地移近一步。 「雖則如此,可我從沒想過要聽那人的話害你,我本是想著時刻守在你身邊保護你,不讓壞人有機可乘。我若是救了你,也許你便會記得我。可……可……」侍衛漸語漸癡,「那天,你要去賞雪,就我一人跟著,到了東岩亭,孔昭姑娘又離開,於是那裡就我們兩個,再沒有旁人。」他腳下又移近一步,「那刻,我們那麼近,好像整個白曇山上就我們兩個,我心中就生出念想來,要是這世上真的只我們兩個就好了……那念頭一生出來,便怎麼也止不了,越是不想,卻越是想,滿心滿腦地想著,若只我們兩個在一起……後來……後來我就帶走了你。」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去拉傾泠,「我……我會對你好,把你當仙女一樣……你和我走,好不好?」 傾泠後退兩步,避開那雙手,看著他,呆了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實在沒想到,這人敢冒大不韙,偷偷以迷香帶走她,竟是這麼個理由。而此刻白曇山上必是一團慌亂,孔昭、方珈、穆悰、顧氏等不知要急成什麼樣。而這人,他難道不知他這一舉動闖了多大的禍嗎?別說侯府將會如何重罰他,便是回了帝都,鐵律面前,必是禍及親族! 該說他是異想天開,還是瘋魔了呢? 張口本欲呵斥,可看著那卑微地祈求地伸著的手,那癡迷地全心全意地凝望她的眼,頓時所有的話語都咽在了喉中。他能當上侍衛,必是百中選一的良才,定有一身優於常人的武藝,定也熟知國法,可他卻知法犯法,這又是什麼樣的心情才會令之不顧一切? 這樣的膽大妄為,她不會,那個人亦不能! 一時間,竟有些羡慕這人的癡狂。 「你和我走,好不好?」侍衛依舊追問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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