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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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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珈想了想,道:「也是,若由公主親自說,倒顯得挾情示恩,還是奴婢說的好。」 轉身出了書房,至前廳,將公主的意思傳達了,並將公主的原話也一併轉告威遠侯夫婦。 聽得公主之言,不單顧氏動容,便是威遠侯也肅然起身。夫婦倆對著公主的方向深深一拜。 「請方令伊轉告公主,這一禮便是我夫婦兩人向公主行的最後一禮,以後,我夫婦不再視她為公主,我倆視她為女兒。」秋遠山鄭重地道。 「是,奴婢定將侯爺的話轉達給公主。」方珈微笑著答道。 那日,穆悰看完二公子回來後,方珈與他說起此事。兩人心中雖則尊重公主的決定,卻也有些憂心。畢竟他們數十年的宮廷生涯,看到的、知道的實在太多。威遠侯夫婦從今以後自是會越發地敬重公主,但府裡的其他人並不一定就如他們一般。這世上有許多懂感恩的,可也有許多得寸進尺的。 三日後本是要行回門禮,但婚典前皇帝便有旨意,此禮待秋意亭歸來後再行,也是讓他們借此禮再補行大禮之意,是以此刻便暫免了。 又過了些日子,秋意遙病況大好,至德馨園前補行拜禮,但並未入園相見,顯然是因身份而避忌。方珈、穆悰代公主在園前謝禮,見其形容清瘦,病態未消,卻無損其風儀,立於階前,秋日的淡淡晨曦暖暖灑在他身上,其人清逸似晨間林梢輕拂而過的微風。大婚之日兩人早已見過他,可此刻見之,依然不由暗暗讚歎,可讚歎之餘,又生出些莫名的惋惜之情。 秋意遙自從在婚典中露面後,其人其名頓時家喻戶曉,帝都上至王侯下至百姓,無人不說威遠侯府二公子風姿清逸人品貴重。於是,那說親的保媒的一下多了起來,絡繹不絕,把侯府門檻都踩平了幾分。 聽聞連皇后娘娘都和陛下說,要不是已嫁了位公主給侯府,還真想把這位二公子也招為駙馬。 愛子這般受人欣賞,秋遠山、顧氏高興之餘卻也發愁,這麼多的人家,要選誰家的女兒才好呢?選了這家便得罪了那家,而他們選定的,兒子是不是會中意呢? 於是,兩人便去問兒子的心意。 秋意遙卻說,此刻秋家不宜再舉喜事,更不宜與權貴結親。 秋遠山聞言,頓時警醒,而顧氏卻問為何。 秋意遙看一眼父親,向母親解釋道:「秋家剛娶了當朝最顯貴的安豫王府的女兒,且是陛下以盛禮出降,此刻若再舉親事,反倒顯得秋家得意忘形。再來,爹爹已封侯,哥哥也是靖晏將軍,親家是天策上將軍,若再與權貴結親,恐為上所忌。孩兒現今還年輕,不如等一兩年後再說,到時娶一小家小戶的賢惠女子便是最好。」 秋遠山看著兒子,撫須頷首,甚為欣慰。 顧氏經這麼一說,頓時心驚,連連點頭,「還是遙兒想得周到。」 於是,侯府暫將次子的婚事放一旁,來了說媒的,一律以「給次子批過命,其兩年內不宜成婚」來婉拒。 傾泠自嫁入侯府,起初幾日甚是不習慣,倒不是因環境陌生,而是那些隨侍她入侯府的宮女與內侍們。她天性喜靜,喜獨處,以往在集雪園中,侍從只是數人,也深知其性,是以無事從不擾她。而這些宮裡來的侍從卻是唯恐侍候不周到,只要她一抬步,便一群跟隨左右,令傾泠甚覺煩悶。 過了幾日這樣的日子後,輪到侍從們開始慌亂了,因為常常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公主,於是便一陣著急慌忙尋找,有時都驚動了威遠侯夫婦,結果,遍尋不著時,每每都是孔昭領著他們找到人。後來,在孔昭的提點下,侍從們也知道了公主的習性,不再一群人圍在她身邊,便是侍候在旁,也是安安靜靜的,或是根本不讓她看到人,這樣,德馨園裡便慢慢有了幾分集雪園的幽靜。 於是,傾泠便依然過著從前般的悠然日子,每日裡不是撫琴、看書,便是靜坐一處,看長空飛鳥輕掠,浮雲飄遊,又或是園中隨意坐坐走走看看。而對於園中或府中諸般雜務,她從不過問,甚至方珈請她核點嫁妝的名冊,她也是看都不看一眼,倒是孔昭非常有興趣,看一件便驚歎一聲,於是乾脆便全交給她與方珈、穆悰去打理。 只不過傾泠再怎麼不想理世事,日子過得再怎麼如從前,可德馨園畢竟不是集雪園,威遠侯府也不是安豫王府。 集雪園的日子之所以那樣的靜,一是安豫王的封禁,二是安豫王妃的自禁,造就了她那種封閉孤獨的成長環境,也養成了她那種安靜淡漠的性格。而威遠侯府裡,卻無人會封閉德馨園,也無人敢幽禁於她,反之每個人都對她抱著好奇,每一個人都想接近她,一半因她的身份,一半因她的人。 於是,那看似平靜的生活,底下開始泛起了微瀾。 自傾泠免去府中諸人晨昏禮後,戚氏與呂氏也覺公主很有人情味,心生親近之感。重陽節時,宮中對各品階貴婦皆有賞賜,顧氏自也有,她將御賜中的玉露茶分贈給了戚氏、呂氏,此茶十分名貴,戚氏、呂氏都捨不得喝,一直留著。這一日兩人約好了同來拜會公主,便攜這玉露茶為禮。 傾泠在偏廳接見了兩人。 只是賓客對坐,廳中也有眾宮人環繞,卻是安靜得有些沉悶。戚氏、呂氏對著容色驚世、神情間自然流露出清冷高貴的公主心存敬畏,平日裡彼此閒聊的話似乎沒一句適合和公主說的。而傾泠卻是完全不曾有與外人閒聊的經歷,更不知要如何與人閒話。 總算是隨侍一旁的方珈與戚氏、呂氏客套地閒聊了幾句,才算是打破了沉默。只是公主不開口,餘人又怎麼有興致,是以偏廳裡氣氛還是沉悶異常。 如坐針氈般地坐了一會兒,戚、呂二人便婉轉地表達了對公主的敬慕,又將玉露茶呈上,請公主品嘗,打算再說幾句便告辭回去。 茶是孔昭接過了,她隔著盒子聞了聞,立時歡喜地道:「哎呀,好香啊,是玉露茶,我們王妃最喜歡喝了。不過,我們公主從來只喝雲霧茶呢。」她一派天真,並無他意,可於此刻此場合說來,卻讓戚、呂二人頓顯窘迫。 方珈暗惱孔昭口無遮攔,可此刻也沒法去責怪,只得面上堆起笑容,委婉地道:「玉露茶乃是茶中珍品,公主嘗過後自會喜歡。」 傾泠也頷首致謝,「多謝兩位夫人。」 戚、呂兩人忙起身回禮,「不敢。」順便告辭而出。 事後,不說園中方珈如何教導孔昭,卻說戚氏、呂氏有些狼狽地離了德馨園,彼此相視,皆是尷尬不已。一片好意,卻是虛擲在了渠溝裡,兩人心中不快可想而知。回到德秀園,戚以雅、呂以南見姑母面色不佳,不由關心。兩人便將剛才德馨園裡的事說了,戚以雅、呂以南兩人聽了,不由都替姑母感到委屈。呂以南脾氣躁,當場便恨聲道:「公主就很了不起麼?!這般糟蹋人!」 兩人都是十七歲的年紀,呂以南稍小三個月,生得明麗豐豔,性子也活潑嬌縱。戚以雅雖不及她貌美,卻清秀端莊,頗有大家風範。 她兩人是戚氏、呂氏的遠方親戚,家中兄弟姐妹甚多,日子過得極苦,卻不想被無子的戚氏、呂氏接來侯府撫養,不啻是一步登天。侯府裡不但錦衣玉食,還有成群僕從侍候著,那真是兩人從前做夢都不敢想像的千金小姐的日子。唯一遺憾的是,對於戚氏、呂氏提議將兩人收為秋家之女貫以秋姓一事,威遠侯卻是不同意,依然只叫兩人從舊姓,另請先生為兩人取了名字。雖則秋遠山、顧氏視兩人如女兒無二樣,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身份只是客居的表小姐,兩人初時心中甚為失望,還夾著一點兒怨氣,後來卻又慶倖著不是秋家小姐。 秋意亭、秋意遙兩兄弟的優秀有目共睹,更何況是入住侯府八年之久的兩人。只是秋意遙自幼體弱多病,後雖習武,身體略有起色,但一年四季裡依舊有差不多半數日子是吃著藥的。府中之人雖不敢明說,但暗中誰不曾悄悄議論著這二公子到底能活多久?還有的僕婦則想著哪個女人若嫁與他為妻,怕是要受一輩子苦。 是以兩人對秋意遙無意,心中反而隱隱有著一絲妒意。只因他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兒,不但被威遠侯夫婦收為兒子撫養,而且平日的相待甚至連親生兒子都趕不上。這樣的妒意倒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而秋意亭不同,他健壯俊美,才能卓絕,年紀輕輕便功名在身,許多人努力一輩子都趕不上,這樣的人要讓人喜歡實在太容易了。戚以雅、呂以南兩人日漸長大,一顆芳心不由都放在了這位名義上的表兄身上。雖則秋意亭早早便由皇帝賜婚了,但兩人想著姑母便是同嫁一夫,她倆人自也可以的,雖則是妾室,卻也心甘情願。顧氏曾提起與兩人說親,但兩人百般推託,戚氏、呂氏也看出兩人心意,也幫襯著說想要留兩人在身邊多些日子,顧氏便也作罷了。 而今公主迎進府了,初時看公主一來便免晨昏禮,只道性子懦善,令兩人頓生希望,可此刻見姑母受此冷遇,想著兩人日後就算被秋意亭收為側室,怕也要受之欺壓。 逮著機會定要壓壓公主的氣勢!呂以南暗暗咬牙。 戚以雅目光瞟一眼她,眉微微一皺,未曾言語。 德秀園裡的不滿傾泠自是不知,只怕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且說顧氏自打心底裡決定將傾泠當成女兒疼愛後,雖不用晨昏定省,但每日裡依然往德馨園來。不是攜著親手縫製的衣裳,便是提著親手做的糕點,要不便是將一些自己看來十分好看又名貴的飾物贈給傾泠,還有就是弄些好玩的小玩意兒帶給傾泠逗趣,噓寒問暖,衣食住行無不關心到位,其細緻周到比之園中的侍從更甚。顧氏是個賢惠慈柔的人,又執掌侯府多年,自是見多識廣,自有一種氣度,是以不似戚氏、呂氏般在公主面前會畏其威儀。她侃侃而談,上至帝都各家之事,下至侯府門口侍衛家的妾室得過什麼病,她能說的多著,閒聊的話題不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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