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天霜河白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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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豫王妃將茶杯擱在幾上,目光掃過女兒,然後落在孔昭身上,問道:「威遠侯又過府來了?」 「嗯。」孔昭點頭,「我剛才親眼看到他入府,我想……侯爺可能又是……所以……所以……」她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的,心頭微有些忐忑地看著神色冷漠的王妃,暗想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倒真有些道理。王妃傾絕天下的美貌不漏一絲一毫傳給了郡主,便是這份清冷的氣韻也傳下來了,只不過王妃的冷隱帶一絲難消的幽恨,而郡主卻是天生的骨子中帶來的冰清之冷。轉而又想到,巧姨、鈴姨便算是自己的母親,那自己便是像她們了……哎呀,每次看到王爺時,也是一副冷冷的模樣,那郡主是像他們兩個啦…… 安豫王妃並不知孔昭腦子裡的這些想法,轉眸又望向女兒,聲音卻是極其溫柔的,「泠兒剛才的話是真心的?沒有一絲委屈嗎?」 「娘,女兒雖不是什麼賢德之輩,但自幼看書,也知國重於家。所以兒女私事怎比邊疆之安定?」傾泠認真地答道。 「嗯。」安豫王妃冰玉似的臉上微綻一絲笑意,抬手愛憐地將女兒鬢邊的一縷長髮掠向耳後,目光落在女兒那張毫無瑕疵的面容上,看著她清冷淡漠的神色,心頭驀地一痛。她的女兒難道也要如她一般,這一生皆困老於此,不得一點兒歡笑開顏? 「娘,你莫為此事擔心。」傾泠又道,「女兒反而很高興,不用那麼早離開你。」 「泠兒,」安豫王妃撫著女兒,「娘明白,可娘不能讓你受委屈。」 「娘,」傾泠抬手握住母親的手,神情依戀,「女兒並不覺得有什麼委屈,女兒更願意這樣一生陪著你。」 「傻孩子,」安豫王妃搖頭,「娘怎能讓你一生老於此。」 「就是!」一旁的孔昭馬上接口道,「王妃,郡主對自己的終身大事老是不理不睬的,您可不能像她一樣糊塗!再延婚下去,郡主都要成老姑娘啦!」 「你多什麼嘴。」傾泠睨她一眼。 孔昭本還想說話的,可被她一睨,只得收聲。 「孔昭說得對。」安豫王妃卻道,目光越過女兒,落向窗口,夕陽餘暉落入她眼中,如紅霞燦目,卻帶著冰刺,「我的女兒豈能讓他們任意擺佈?!」 「娘。」傾泠喚一聲,看著母親的目光有些微疑慮。 安豫王妃只是撫了撫女兒,道:「你彈你的琴吧,娘不擾你了。」說罷起身離去。 送走了母親,傾泠轉身看著孔昭。 孔昭吐吐舌頭,「我可沒郡主的好耳力,哪知道王妃來了,而且我就覺得應該讓王妃知道。」 「孔昭,當年你連一個字都不會說,而今為何就這麼多話了。」傾泠歎氣道。只不過看著今日的孔昭,心中卻甚是欣慰的,誰能想到當年那個滿身是傷又瘦又小又不會說話的孩子,今日卻長成個愛說愛笑活潑好動的漂亮姑娘,再無一絲昔日的陰影。 想來,她天性便是這般明朗的,後天又有鈴姨、巧姨薰陶,才可這般無憂快活。不似自己……真好。 「嘻嘻……」孔昭卻一笑,「那都是郡主教得好啊。」 「你呀……」傾泠搖頭,無可奈何地笑了,重又在琴前坐下。 「郡主,你……」孔昭有些猶疑,但最後依舊說了,「你真的……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與秋將軍的婚事嗎?你不中意他嗎?」 傾泠聞言,欲待撫琴的手就那樣頓住了。 不在意嗎…… 其實是在意過的,也曾為那位未曾謀面卻聞名已久的夫婿心生漣漪。 初獲婚事時,還是個孩子,確實未有感觀。只是漸漸大了,懂得多了,便也知事了。 十三四歲時,看書看到「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心頭便生羞澀之意。《詩經·野有死麕》 夏日飲著冰梅湯時,會忽然想到「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然後那冰梅湯忽然間似變成了熱梅湯,令雙頰都有些發燙。《詩經·摽有梅》 巧姨、鈴姨每每出園時總會打探一些侯府長公子的消息,回來後總是在她面前不經意地說著,她也就不經意地聽著。 「聽說侯府長公子生得俊美不凡。」 「聽說侯府長公子武功了得。」 「聽說『雲騎郎』校場比武,秋大公子又奪魁首。」 「聽說秋大公子初上戰場毫不怯敵,反殺敵數十,果然不愧是將門之子。」 「聽說秋大公子今日當街打了武家霸王,一拳就把人打趴地上,不能起來,滿街的百姓都在叫好。」 「聽說秋大公子又立軍功,陛下賞賜殊厚。」 …… 聽說了許許多多,於是便會想起幼時隔著長廊見到的那個銀衣少年,會想起他舞劍如龍的英姿,會想像他而今的模樣…… 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 碩人俁俁,公庭萬舞。有力如虎,執轡如組。 左手執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錫爵。 ——《詩經·簡兮》 每每想起時,腦中總是浮現出此詩,也許他就是這樣的。 白雪飄,紅梅豔,十五歲生辰就那麼悠然而來。 及笄禮後,威遠侯親自過府議婚。 在皇朝,男女婚姻須經過意約、親約、禮約、和約、書約五禮方成。 意約,乃婚說。 親約,乃男、女方先後遣人至對方家提婚。 禮約,乃兩家贈以對方婚定信物。 和約,乃男、女方擇地相見,共譜琴瑟和曲,以定白首之約。 書約,乃男、女方在長輩、親友見證之下書誓為約,共許婚盟,同定婚日。 因是皇帝早早便賜下的婚事,又是王府與侯府聯姻,是以五禮與民間略有不同。意約、親約、禮約兩府都按禮而行,只和約、書約兩禮免了,而是由太儀府將一年的吉日選出,再呈報皇帝,最後由皇帝選定日子。 那次婚期,定于當年的五月十二日。 只是二月中時,然州邊城傳來南丹犯境的急報。 秋意亭金殿請纓,皇帝准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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