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天霜河白 | 上頁 下頁


  頃刻間,那些人便全走了,偌大的舜華園中又只餘傾泠與那小孩。傾泠伸手欲拉開小孩的手,可小孩依舊緊緊抱著不肯放鬆,拉扯了半天,未果,反弄得傾泠氣喘吁吁的,便作罷。歇了片刻,她轉身輕輕撫了撫小孩的頭,這一招果然奏效,小孩的手放鬆了些,於是傾泠又撫了撫,小孩偷偷抬起頭看著她,片刻後慢慢放開了手。

  傾泠松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被拉亂的衣飾,然後抬步離去。可走了幾步,卻發現那小孩也跟著她走,傾泠一回頭,小孩便惶然地蹲著,她一走,小孩便悄悄跟著,如此反復,眼見著都要走過舜華園了,小孩卻依舊跟在自己身後。

  園門前,傾泠停步轉身,看著小孩。

  小孩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望著她,有畏懼,有驚疑,還有一絲希冀。

  傾泠看了會兒,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

  小孩在她的目光下慢慢避開視線,低下頭。

  見那模樣,傾泠想,她應該不會跟了,於是轉身,可才抬腳走了兩步,身後照舊傳來細細的腳步聲。

  再次停步回頭,傾泠看住小孩,問:「你是誰?」

  小孩沒回答,只睜著一雙栗色的大眼巴巴地看著她。

  傾泠等了片刻,見小孩不答,便作罷。轉身出了園,小孩依舊跟在身後,傾泠也不再理會,自顧往前走去。

  出了舜華園,便是一道長廊,長廊兩旁各植有一排樹,高高密密的,將長廊掩於翠色之中,也將庭園一分為二,左為跑馬場,右為練武場。

  穿過長廊時,驀地傳來一聲有力的讚歎:「好!」令傾泠腳下一頓,那是父王的聲音。她從未聽過他這樣飽含興奮愉悅的聲音,於是便好奇地轉頭往右邊看去。

  右側雖有濃密的高樹遮擋,可那密密的樹枝不過是把長廊給遮住了,令外面無法看清長廊裡,長廊裡的人卻可透過枝縫清楚地看到外面。

  一眼看去,只見一團耀目的銀光,再看時,才發現那是劍光。

  舞劍的少年約莫十二歲的樣子,一身銀白的武服,發束紫金冠,齊眉勒著金抹額,中嵌一顆珍珠,更襯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以傾泠的眼光看去,只見一柄閃著光的長劍在半空中飛舞著,時高時低,又疾又快。那少年時躍時翻,矯若驚龍,飄若遊雲,煞是好看。看了半晌,忽見那少年騰空躍起,半空中驀然翻身,一劍直指場中豎起的一排長槍,那一刹那,劍光更勝驕陽。傾泠不由得閉目,再睜眼時,那少年已穩穩落地,長劍橫於胸前,劍身上滿滿鋪著一層紅纓,再看長槍上,槍纓盡失。

  「好!」安豫王又一聲讚歎,「意亭劍法如此了得,秋兄,本王真是羡慕你有這等英兒。」

  「哈哈……王爺謬贊了,小兒這幾式劍法不過是個樣子好看罷了。」答話的人聲音洪亮如鐘。

  傾泠移目看去,便見練武場前的台中間站著安豫王,他左旁丈遠處站著泳、泓和汀幾人,他右邊並肩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中年男子,想來這就是聲名赫赫的威遠侯了。

  威遠侯的身邊則站著一個約莫十歲的少年,這少年著白色深衣,腰圍玉帶,顯得身形格外瘦削纖長。齊肩的黑髮披著,襯得一張臉異常地白,五官秀致,額上同樣勒著金抹額,嵌著一塊白玉。

  「秋兄你莫謙虛。」安豫王顯然心情十分地好,「兄長有好劍法,弟弟又有何絕技呢?」

  「意遙的劍法一樣好!」剛舞完劍的銀衣少年搶先答道。此刻他已收起長劍,走到白衣少年身邊。

  兩人站一處,便看出了不同來,銀衣少年雙眉如劍,眼眸明亮,顧盼間神采飛揚,而白衣少年雖也是身姿修逸,眉宇間卻隱透一份病態的纖弱,似體有不足之症。

  「哦?」安豫王目光落在白衣少年身上。

  白衣少年步下臺階,向安豫王一禮,「王爺已看過哥哥的劍法,意遙就練練弓箭,請王爺指點。」

  安豫王點了點頭,「好。」

  於是很快有人送上長弓羽箭。

  「意遙,我來扔環。」銀衣少年跳下臺階道。

  白衣少年輕輕一笑,看著他,點點頭。

  於是銀衣少年從懷中取出數枚銀環,側頭看一眼白衣少年,微笑道:「看好啦。」同時手中銀光拋出,瞬間便已飛出數丈遠。

  白衣少年目光追著銀光,搭箭,拉弓,「噔」的一聲,羽箭射出,然後半空中傳來「叮」的一聲清響,那是箭矢穿透銀環的聲音。

  「嗯。」安豫王與威遠侯相視一笑。

  「再來!」

  銀衣少年這一回同時拋出了三道銀光,一左一右一上。白衣少年見之,不慌不忙地抽出三支羽箭,眼見著銀環從半空飛落之際,只聞弦響,霎時三箭齊出,半空中「叮叮叮」三聲清響,箭矢穿透銀環。

  「好!」安豫王見之,不由大贊,「小小年紀竟能一弦三箭,真乃神箭手!」

  威遠侯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顯然對愛子箭術極為自信。

  「意遙,這一回你射得到嗎?」只聽得銀衣少年一聲長笑,便見他飛身躍起,直落於場中一根蟠龍石柱之上。那石柱足有兩丈多高,銀衣少年立于其上,再揚手揮出,暗運內勁,霎時銀光疾射,眨眼間便隱入高空不見影兒。

  「哥哥你使詐!」白衣少年見之,不由叫道。

  「哈哈……」銀衣少年聞之反笑。他借柱高再運內勁,銀環射出之遠之高前所未有,此刻銀環隱入高空,便不知方向不知落點,白衣少年要射中就更難了。

  白衣少年環視一圈,見練武場上有一排丈高的木樁,當下飛身躍起,落在木樁上,仰首觀望,足下不停,從一個木樁又躍向另一個木樁,目光不離半空,當他躍至第四個木樁時,長弓一拉,「噔」的一聲,長箭飛出,一聲「叮」的清響遙遙傳來,顯見又射中了。

  「好身手!好眼力!」

  眼見這一手絕技,安豫王不由得連連贊道。便是威遠侯也不由得撫著頜下短須微笑點頭,更不用提已看傻眼了的泳等人。

  白衣少年足下一點,飛身躍下,同時,羽箭挾一抹銀光從半空墜下,正落於他腳下。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
  抑若揚兮,美目揚兮。
  巧趨蹌兮,射則臧兮。
  ——《詩經·猗嗟》

  驀然,傾泠想起了前些天從一本詩集上看到的一首詩,當時未有感覺,可此刻,場中持弓而立的白衣少年如此契合生動地詮釋了那首詩。

  「意遙,你還不多謝我?」銀衣少年也飛身落下,「要不是我,怎能顯出你的箭法之妙。」

  許是剛才一番動作,白衣少年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增添了幾分神采,只是氣息有些急促,一開口,話未出,反是「咳咳咳……」,先一陣咳嗽起來。

  銀衣少年見之,忙拍他的背,「不舒服嗎?」

  白衣少年本無大礙,只是氣息急促了些,便咳了幾聲,抬首,一雙秀如秋水的眸子蘊涵著一絲慧黠,道:「這也是哥哥的功勞。」

  銀衣少年見他沒事了,便放下心來,手一揮,「可射大雕者,豈能只射燕雀?既然是讓你展示技藝,當然就要做到最好。剛才若不是我扔環,你大概就射靶了事了。」

  「怎麼?意遙賢侄身體不適嗎?」安豫王步下臺階,關切地問道。

  「意遙沒事。」白衣少年忙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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