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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他輕笑撫慰,「阿汝,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合歡共樂,魚水相融,是應有之義,你又何必拘泥於本來就不存在的阻隔而苦苦拒絕呢?」

  ……

  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滾入鬢角,濡濕了她散落的青絲,帳外的龍鳳喜燭突突地燃燒著,燭芯啪的一聲炸了個喜花。

  第七十九章 冊立禮

  (自古夫妻一體無分,榮辱與共,從今往後,皇后與朕同朝稱制,共執權柄,諸卿當善待皇后,一如伺朕。)

  天子大婚,歇朝三日。

  帝后安歇的萬春殿在新婚的三日也不使人近身服侍,直到第四日,才喚人入侍,給新後理妝。

  掌梳蓖的宮人輕手輕腳地將瑞羽的滿頭青絲分縷梳順,層層疊為如意寶髻。銀鏡妝台之前,東應挽高衣袖,手執朱筆,細細地在她額間點妝。

  奉粉的宮人見東應繪了額妝,便待上前替她抹上額黃,敷粉施朱,卻被他伸手阻住,「阿汝不愛這些胡粉妝飾,這東西免了。」

  那宮人微怔,道:「今日要行冊立禮,按禮應該盛妝的。」

  東應呵呵一笑,心情舒暢地說:「什麼叫盛妝?皇后喜歡的妝飾,仕女聞風追捧學畫,盛行於世才叫盛妝。」

  他頓了頓,看著眼前綠臂叢雲、步搖鳳釵掩映下的絕世姿容,呵呵一笑,「這些脂粉鵝黃用在皇后臉上增不了顏色,卻是在明珠美玉上掩了層灰,反損了光彩。以後讓少府掌內供的匠人多用些心思,把這些脂粉做好一點。」瑞羽閉著眼睛只當眼前沒他這個人,沒聽到他說什麼話,不理不睬旁邊的宮人內侍有意奉承,聽到天子的吩咐,卻湊趣笑道:「陛下,少府內供的脂粉,已經是香、輕、濃、正無所不備,不是匠人不用心,而是皇后娘娘天生麗質,世間俗粉匹配不得。」

  這宮人卻也深諳新婚夫婦燕爾情濃時的心理,此時奉承了皇后,比奉承天子更能討天子開心。東應果然對這人的話很是受用,哈哈大笑,俯身將瑞羽鬢邊一枚華勝往上稍推了推,將妝臺上安著的銀鏡取下來,捧到她面前, 笑道:「阿汝,你看看,今天的妝扮如何?」

  瑞羽嘴角牽扯了一下,卻沒睜眼,更不說話。東應受她冷遇,也不著惱,眉眼一彎,笑得邪惡,咳嗽一聲,慢吞吞地說,「阿汝,你要是不愛白天說話,討厭看到我,那晚上我就想辦法讓你多說說話、多看看我好不好?」

  這幾日的夜間風光,實有不足為外人道的旖旎濃豔。他話中所蘊的暖昧暗指,讓瑞羽的臉色刷的一下變了,一張臉又紅又白,又羞又恨,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東應嘻嘻一笑,無賴而得意,將銀鏡往她面前一送,笑問:「你看這妝扮如何?」

  瑞羽道:「甚好。」

  東應皺了皺鼻尖道:「認真一點,不然…… 」

  瑞羽氣結,怒瞪他一眼,森然反問:「不然怎樣?」

  「那我就,我就…… 」他躊躇著想了一會兒,垂頭喪氣地說,「那我也不能怎樣。」

  瑞羽得到這麼一句回答,真有萬斤重力掃空的失重感。再看東應,卻是一副皺眉苦臉的樣子,似乎因此而煩惱萬分。

  這是他少年時在她面前耍賴使氣常用的小花招,瑞羽一腔怒火都被他喳了回去,明知他這副模樣十成是裝出來的,卻又無可奈何。好一會兒,她才怒極一歎,「你若要用強,那就一直強下去好了,何苦再做出這副模樣來?」 東應眉彎眼彎,對她的冷言冷語聽若未聞,仍舊將那銀鏡舉到她面前,笑眯眯地問:「阿汝,你看這妝扮如何?」

  瑞羽無奈何地看了一眼,只見鏡中人長眉秀彎入鬢,雙目流光激沌,玉頰紅暈薄染,直鼻秀挺,豐唇丹豔,光潔飽滿的額間繪著一道狹長的菱形胭脂,殷紅如血。這一副妝扮,並未妝點太多胭脂,渾然天成,有種直指人心的豔光。她看到鏡中的自己,不自覺地愣了愣,倒不是自戀,而是發覺自己眉宇間議這道胭脂一勾,居然顯出了一種別樣的春色與妖豔。分明這樁婚事並非自願,連行動舉止都受制於人,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憔悴來,若讓外人看見了,只怕還會在心裡暗罵她妖孽。

  這個念頭稍微一動,令她羞憤大怒,真想將這銀鏡連同東應的笑臉一起砸個稀爛,「你繪的什麼妝!讓人給我按禮上胡粉妝飾!」

  東應閃身一躲,避開她的手掌,笑道:「胡粉妝飾會毀了你的妍姿豔質的,冊立大禮上你想把自己弄醜,那怎麼行?」

  瑞羽氣得咬牙切齒,東應卻好整以暇,讓人扶著她,親自動手將她的禮服一件件地穿好,然後在她臉上輕輕吻了吻,笑道:「阿汝,我熟悉你,甚至於比你自己更熟悉你的一切!那是因為我一直都將你放在心頭,心心念念,珍重愛惜 。而你對我不熟悉,以前是因為你忘了我會長大,以後是因為你不敢想。

  瑞羽冷冷地嗤笑,「將我囚于深宮,禁制身體,不得自由,如果這就是你的珍重愛惜,那你的珍愛未免太過可怕,令人承受不起。」

  東應哈哈一笑,卻不回應她的挑釁,聽到外間的宦官奏示吉時將至,催語聖駕起行,便令人傳大夫進來聽用。

  瑞羽一聽他傳召的大夫姓名,便知他想幹什麼,驚怒交加,「你今天還想讓我做啞巴?」

  東應苦惱地歎氣,道:「今天是冊立大典,群官上禮為賀,有不少人是你昔日的故臣,為免臨時生變,只好再委屈你一天了。」

  瑞羽恨得咬牙切齒,「你若有本事,盡可用這法子讓我做一輩子啞巴!」 東應汕笑安撫,「今天真是最後一次這麼做了,阿汝,你別生氣了。」那大夫進來便被瑞羽殺氣凜然的目光一掃,嚇得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連忙告罪,戰戰兢兢地辯解,「殿下,臣只是奉命行事,萬望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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