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圖南志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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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施施然走了出去,招來身後追隨的親衛,向他詢問何處有鞋店。一乾親衛莫名其妙,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似乎前面的左街有戶人家門前掛著鞋樣子,殿下要買鞋嗎?臣去就是了。」 「不必,孤自己去。還有,回去讓喬狸帶桌酒菜過來,簡單點兒,要快。」 他親自去尋了鞋店,雖然她說了不拘式樣,但他仍舊仔細挑選。他喜歡當她有需要時為她做些事,那樣可以讓他覺得自己並非她的負擔,並非負她太多恩情。 今日她只是因為濕足而在等著他,什麼時候她才能不為外因,單純地為了他而停下一直向前走的腳步,等著他呢? 又或是,她這一次等候之後,就是決然的轉身,永不回頭? 他微微低頭,指尖摩挲著唇下的短髭,呵呵地輕笑:不會的,她對待敵人絕不手軟,但對待自己人太過心慈手軟。莫說他是她盡力愛護的人,就是她身邊那些近侍宮人犯了錯,只要不觸及底線,她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無論他做了什麼事,她會惱他、怒他、厭恨他,但絕不可能放棄他。 她太重情分,因而很難割捨過往。更何況他是她一直關心愛護的人,他幾乎獨佔了她生命中所有愛一個人的心,她又怎麼可能割捨得下? 這是她嚴厲冷硬的外表掩飾下存於內心的致命弱點,也是他的機會所在。 第六十二章 斬情孽 她推開他的糾纏,站了起來,慢慢地說:「我已決意下嫁秦望北,大婚之禮延後再辦,但合巹之期就在今夜!」 瑞羽沒等多久,就等來了她需要的東西。東應沒有造次,笑盈盈地等她穿好鞋襪,才轉過身來給她斟酒,在她對面坐下,笑道:「接風宴太喧囂熱鬧,就是有山珍海味,也不如兩碗粗蔬小菜讓我們清清靜靜地小酌舒適。」 都是匆忙送來的尋常菜色,只是在寒冷的冬日裡熱氣騰騰地端上來,卻也頗令人食指大動。瑞羽舉杯慢飲一杯,悠然道:「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這樣小酌閑敘了。」 東應點頭,「我們身在這樣的位置,每日忙碌不休,少有閒暇,論到這樣的輕鬆適意,卻遠不如尋常人家。」 瑞羽一哂,「若是尋常人家,生逢亂世衣食不足,親友皆不得周全,更見淒涼,又哪來時間想這些事?何況大丈夫當稱雄一世,君臨天下,哪來這餘暇做無謂感歎。」 東應笑了笑,抬眼問:「姑姑,稱雄一世,君臨天下,這就是你對我的期望嗎?」 瑞羽反問:「這難道不是你自己的期望?」 「不錯,這也算是我的期望,但我的期望不止於此。」 東應望著她,眸光明滅不定,墨瞳深沉如夜,淡淡地一笑,「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這才算是我所有的期望。」 他的話意有所指,她卻似渾然未覺,沒有絲毫尷尬之意,反而點頭贊同,「天家子弟當有此願,江山在握,美人在懷,才不枉一生。」她平靜無波地說了這一句,轉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慢慢地道,「小五,你已經不小了,應該成婚生子了。你若自己不選妃,那麼我將以你的親長身份,在明年四月你生日之前替你選取昭王妃!」 「姑姑,你這是什麼意思?」 瑞羽淡淡地說:「昭王府在亂世中獨秀至今,已經令不少原本懷有敵意的人生出了歸附之心。那些人既想此時歸降博個從龍之功,從此飛黃騰達,又見你至今無妻無子,後嗣未立,恐怕不能與王同貴,萬世其昌,因此猶豫不決。你的婚事拖到今日,已經刻不容緩。」 因為數大世族門閥兼併土地,侵吞財賦危害政權,唐氏與他們成了死敵,欲除之而後快。然而打壓舊世族僅憑唐氏自己出手,難免吃力,自然需要招攬一批小世家充當打手。而要令這些打手心甘情願地效力,就需要給他們一個希望,讓他們感覺追隨新主不僅此一時風光,還能子孫後代都與新王的後代共榮,同享天下。為此,東應即使不願養一族外戚,也必須要有繼承人。 子嗣的重要,東應豈能不知?瑞羽的一番話淡淡說來,卻有萬鈞之力,壓得他額頭滲汗,掙扎道:「姑姑,你明明知道的,我只喜歡……」 「住口!」瑞羽雙眉一挑,厲聲低喝,「你這混賬東西,我是你的姑姑,名分早定,一生無改,就只能是你的姑姑!」 「你算是我的什麼姑姑?我這一支從中宗時起受封,到我祖父這一代,若按親疏論,與嫡系早已出了三服!若按血緣論,中表之親就能成婚……」 他說著慘然一笑,「假如你我有誰不姓唐,別說只差了一輩,就算差了兩輩三輩,若要成婚又有誰會說一句有違倫理?」 瑞羽心頭一震,冷笑道:「你這番話可敢對王母說?可敢對你的臣屬說?可敢對天下萬民說?」 東應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大聲道:「我有什麼不敢說?我愛慕你,敢對著朗朗乾坤而俯仰無愧,更不怕昭告天下!」 瑞羽厲聲喝道:「而後氣死對你有撫育之恩的曾祖母,離散忠心追隨你的臣屬,拋棄對你殷殷期望的子民,摧毀我們辛苦多年經營的大業根基,無視你身為天家子弟應該承擔的責任,令你九泉之下的父母祖宗蒙羞,使唐氏數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好一個不怕昭告天下,好一個對著朗朗乾坤而俯仰無愧!」 她對他退避,是她以為他應該記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一時的頭腦發熱分離一段時間就足以清醒,從而放棄不應有的妄想。沒想到再次見面,他不但沒有忘記,反而更加熱切。 退避忍讓、軟語勸導都沒有用處,卻要怎樣才讓他絕了這個念頭? 他看著她咄咄逼人的神態、銳利決絕的眼神,胸口一陣窒息的悶痛,猛然發作,「我只不過是愛慕你而已,難道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忤逆不倫,本來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什麼忤逆不倫,什麼十惡不赦!若我們不是天家子弟,若我們不用站在現在的位置,以我們的血緣之遠、輩分之疏,就算我們成婚,又有誰會非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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