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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雨後攻城,這遍地泥濘讓翔鸞武衛吃虧的同時,也給城頭守軍的火防帶來了巨大的不便,在天時地利上雙方算是戰了個平手,但論到人和,士氣萎靡不振的博州軍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翔鸞武衛的。

  雙方鏖戰至申時末,博州城北門、東門盡陷,大軍入城,先奪了四門控制權,而後各按計劃奔襲節度使府、州府、軍營幾大要害之地。

  入城的翔鸞武衛分出幾隊在街道上高呼傳令,「王師討逆平叛,只問首惡!降者免死!百姓安居室內勿驚!」

  往返傳令安撫了半個時辰,惶恐不安的博州百姓見翔鸞武衛果然沒有破戶劫掠之跡,逐漸定下神來,雖然不敢外出,卻忍不住好奇地透過門窗縫隙往外窺視。

  戰事進入尾聲,整個博州城除去軍營裡還有一隊魏博老兵死戰不降以外,連節度使府也已被攻破。瑞羽在眾親衛的簇擁下緩緩而行,巡視著博州城的官府民宅,心有感慨,歎道:「魏博節度府昔日乃是國朝有名的富庶之地,鼎盛之時有戶近百萬,卻不想破敗至此。」

  鄭懷道:「魏博底子雖厚,奈何這十餘年來旱澇災害不斷,又有白衣教為亂,加之李芳驕奢淫逸,揮金如土,有今日之景,不足為奇。」

  說話間已經靠近了節度使府,柳望迎上前來,拱手道:「殿下,李芳投降,請求叩見殿下。」

  雖說戰前瑞羽就有言,不奉詔投降者就地格殺,但李芳在戰敗後又投降就縛,情況特殊,柳望不願背了專權擅殺一方節度使之名,以後落人話柄,故此特意前來問一句。

  瑞羽知他的用意,一皺眉頭,道:「也罷,把他提上來。」

  節度使府的正廳也遭了刀兵之災,中堂繪著猛虎下山圖的壁面還插著幾枝羽箭,青碧率人上前把亂箭拔了,草草打掃了一下,請瑞羽上座。

  瑞羽的目光在節度使府正廳裡富麗堂皇的裝飾上轉了一圈,撣了撣衣裳,問綁得如同粽子般扔在堂下的李芳:「你還有什麼話說?」

  李芳掙扎著叩頭哭道:「殿下,臣一時鬼迷心竅,聽信小人讒言,做下了這等糊塗之事,悔之不及,還盼殿下看在臣父、兄兩代忠良的分上,恕臣這次罪過。臣今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瑞羽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問道:「是哪個小人?」

  李芳抱著僥倖心理著臉皮前來求饒,早編排好了一肚子腹稿,連忙道:「是行軍司馬集國清,押衙師明,軍馬使李二流……」

  瑞羽看著帥案上擺著的一枚羊脂玉如意,淡淡地問:「七年前你弑兄殺侄,篡節度使大位,也是他們唆使的?」

  李芳一時啞然,瑞羽一拍帥案,厲聲喝道:「無恥之尤!弑兄殺侄之後,竟還敢用父兄的忠義來博予赦免你的謀逆之罪!你這種狗彘不如的畜生,活在世間天理難容!拖下去斬了!」

  李芳嚇得魂飛魄散,體若篩糠,尖叫:「殿下,您說過降者免死!您欲成大業,不能失信於天下!」

  瑞羽冷笑,「予初臨博州之際,便已傳詔明令:奉詔投降,雖除鎮帥大位仍可保一家榮華富貴;敢藐視君威,拒詔謀逆者,夷其九族!你抗拒王師,謀逆叛亂,累我無數子民枉死,竟還敢懷僥倖之心圖個降名謀生,你以為予軟弱可欺?」

  李芳還想求饒,瑞羽一擺手,刀斧手立即將他的嘴堵上拖走。柳望猶豫了一下,又問:「還有李芳的家小,是按軍法從事,還是入獄待昭王府接管魏博後明正典刑?」

  「自然是軍法從事,警示諸鎮!」瑞羽眉梢一挑,冷聲道,「昭王府發兵勤王,奉詔傳檄天下,諸鎮或戰或降,只有這兩條路可以走!若是誰以為能夠在頑抗王師殺傷我部屬子民之後,藉口投降免除一死,那就大錯特錯。招降詔令,是命令,不是給人討價還價的商書!」

  臨陣招降,最怕碰到降反無常的事。若是開了寬口,難免有人仗著投降即能免死這一條,打不過的時候就降;休養整頓後,又樹反幟,反反復複,拖得翔鸞武衛和治下子民受之連累,多增枉死。

  瑞羽一戰攻破博州之後,立即將李芳梟首示眾,並夷其九族。翔鸞武衛略加整頓,待昭王府派出的文官抵達博州接收了節度使府後,立即揮師西進,掃蕩魏博其餘州縣。

  翔鸞武衛選拔武卒時,以士卒能負全副盔甲、五斤食物、持槍佩刀,且半日急行軍能走七十裡為基本條件,此段時間雖然天氣不好,但每日行軍仍有三十裡以上。一個月下來,便將魏博十七州盡數拿下,直逼成德節度使。

  成德節度使府轄下只得五州之地,勢力遠不如魏博,但其倚著身後與東胡相通,認為昭王府必然有所顧忌,竟也桀驁不肯奉詔。

  殊不知翔鸞武衛出擊博州之前,鸞衛老將薛安之早已親率五萬大軍,由水師運載過海,直取幽州安東都護府故地,搗東胡心腹要害。東胡面對老將軍的鋒芒,又被水師沿岸襲擾,自顧不暇,哪有餘力來馳援成德?其鼓動成德與翔鸞武衛對抗,不過是指望他能拖拖昭王府的後腿罷了。

  成德與東胡來往親密,馬匹極多,又學了胡人的騎馬戰術,騎兵在諸鎮中稱得上一方雄軍。成德節度使譚九功也知若像李芳那樣守城,縱然能守得鎮州不失,但若節度府治下所有州縣都被她掃平了,自己的這一座孤城又能濟什麼事?因而他不願踞守死城,聽聞翔鸞武衛將至,便親自統率騎兵主動出擊,準備與翔鸞武衛野戰分勝負。

  翔鸞武衛有水師經海路自諸胡部落運得馬匹,騎兵自也不弱,完全可以與成德鐵騎對戰。

  譚九功見翔鸞武衛陣式嚴整,毫無破綻,便下令騎兵變陣,準備以楔形陣強闖敵陣,將之分割切開。

  不料他大軍之陣一動,對面的翔鸞武衛的陣勢也變了:騎兵分於兩翼卻露出中間一座雪亮的刀陣來,正是自華唐中期便因為太過耗錢而廢棄不用的陌刀陣。此陣正是騎兵的剋星,當日北胡全盛之時騎射之精天下無雙,遇到陌刀陣卻是屢戰屢敗,絕無勝例。

  譚九功一見此陣,頓時目瞪口呆,「不說翔鸞武衛的兵器甲胄,就僅是這陌刀陣……昭王府哪來這麼多錢把它堆出來?」

  騎兵作戰分出勝負的速度比攻城戰還要快,前後不過個把時辰,便大勢已定。在陌刀陣和翔鸞武衛騎兵的配合衝擊下,成德節度使軍潰不成軍,譚九功被一隊親兵擁簇著落荒而逃。

  翔鸞武衛分成南、北、中三路,北路由老將薛安之率領,收安東都護府,拒東胡于檀州之外;南路由劉春及南海水師郭濤配合,取淮南兩浙諸臨海藩鎮;中路則由瑞羽親自統率,連克魏博、成德、義武等幾鎮,連戰皆捷,擋者披靡。

  太行山以東十幾鎮,初時皆有自立之心,不肯輕降,但隨著翔鸞武衛戰無不勝及李芳拒詔不降、大旗連遭雷擊、敗後九族盡誅的消息遍傳諸鎮,諸鎮主事者的驕妄氣焰大受打擊,義武、宣武等幾鎮都奉詔而降。

  為了表示對降者的優待,凡肯奉詔歸降者,東應都親自前往受降,以太后詔封以高爵,賜象牙、香料、珠寶等海外奇珍近百萬緡。

  拒詔者受雷霆之譴,有滅族之禍,絕無赦恕;受詔者得高爵厚祿,有百萬之資,榮寵不衰。兩相比較下,昭王府和翔鸞武衛尚未正式投書問降與否的諸鎮內都人心浮動,不少人自忖不是翔鸞武衛之敵,暗中思量,只等昭王府投書詢問立即歸降。

  偏偏就在翔鸞武衛兵鋒正銳、臨近之鎮有降意之時,兵分三路的翔鸞武衛不約而同地暫斂兵鋒,以太行山為界,停下了征戰的腳步。

  被翔鸞武衛的淩厲兵鋒逼得心驚膽戰的諸鎮,見其收兵過冬,都松了口氣。與臨近諸鎮的僥倖歡喜相反,遠在洪州的江西觀察使韋宣在聽到翔鸞武衛收縮兵鋒的消息,再看了一眼兒子韋嶺秀遊學齊青帶回來的遊記後,悠悠地舒了口氣,道:「我只道昭王少年得志,突然有此機遇,難免得意忘形,貪功冒進。想不到他小小年紀,卻有這般堅忍心性,能在這種大好局面下忍得住不出手。」

  韋嶺秀道:「翔鸞武衛士氣正旺,河陽等諸鎮可一檄而定,昭王在此局勢之下,竟收縮兵鋒,錯失良機,謹慎有餘,開拓不足,終究不是大器量。」

  「不然,昭王此際收兵,正是恰當時機。齊青雖富,不足以支撐掃平天下的大戰,若是不稍作休息,繼續向西與白衣教交戰,雖然仍可獲勝,但在潼關外便師老兵疲,易為安氏所乘。且……」這個「且」字之後是什麼話,韋宣卻不再說了,沉吟一下又道,「昭王年紀雖輕,卻穩健老練,當為唐氏光武之主。大郎,為父修書一封,你與二郎親自前往昭王府投信。投信之後,昭王殿下若留你在幕府聽用,你就留下,讓二郎回來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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