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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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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春雨長 瑞羽耳聞他簫聲裡的聲聲訴情,目見他眼裡片片溫柔,不知不覺心動神搖,漸漸迷於情思。 風景如畫,又有不拘世俗規矩的秦望北在側解頤,瑞羽心中的煩悶消解了許多。每到心亂的時刻,她就刻意轉開心思另尋歡樂,如此竟過去了十來天。此日,雨下得特別大,無法前行,一行人便在昨夜借住的杭姓富戶家中逗留下來。 瑞羽一行七人,五名親衛是軍中精銳,自有一股威嚴氣勢。瑞羽和秦望北更是氣度不凡,杭家雖然不知他們是什麼人,但細察他們的言行舉止,也知他們必定身份高貴,有結交之心,難得天公留客,杭家便設宴請瑞羽一行赴宴。 席開玳瑁,筵設芙蓉,鐘鼓羅列,舞伎下陳,杭家用心操辦,宴會自也十分氣派。杭家畢竟吃不准瑞羽的身份,便安排秦望北坐了正賓之位,卻把瑞羽安排在了偏席,與待客的女眷相處。 瑞羽不願露出行藏,對杭家所安的席位並不在意,見秦望北以目詢問,便一笑搖頭,讓他去坐上首。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行禮過後,六名舞伎在堂下跳起了《胡騰》。 瑞羽和秦望北之間只有一道矮屏相隔,既利於觀賞舞蹈,又方便他們說話。秦望北一面觀舞,一面轉頭笑問瑞羽:「聽聞京都教坊司舞樂分十大部,《胡騰》正是其中最受人追捧的舞樂。我觀此舞風流雅致,僅是六人為舞都已經令人目眩,不知京都教坊司以一百二十人組成天魔舞陣時,究竟是何等恢宏大氣?」 瑞羽看罷一舞,評道:「《胡騰》一舞人多人少皆可成舞,六人組舞雖不似京都教坊的天魔舞陣般規整堂皇,卻靈動輕快,民風糅雜,也令人耳目一新。」說罷想了想輕歎一聲,又道,「近十年閹權勢大,為誘君王耽溺享樂,教坊司的天魔舞陣選取舞伎往往以貌美為先,技藝淪為其次,奢侈淫靡日盛,但論到舞樂水準,卻是大有下降。」 激烈奔放的《胡騰》過後,便是纖婉柔麗的一曲《白》,此舞配樂以絲竹管弦為主,因連日陰雨,管弦受潮,樂聲難免有些嗚咽,轉折關頭不盡如人意。瑞羽聽慣了高妙樂音,秦望北更是自身精通樂聲,聽到這種破音之聲,都覺得刺耳。 杭家雖然請來最好的舞伎樂師招待客人,但終究是商人之家,這真正需要見識和修養來品鑒的細微妙處,他們是聽不出來的,只看到舞女纖腰如素、折俯柔韌的舞姿便大聲贊好。 瑞羽雖不會當面辜負主人家的盛情,形之於色地挑剔舞樂的不足之處,但聽到樂師吹奏的尺八連破了幾個音,連琵琶聲也遮不住那刺耳之處,還是覺得耳根子有些發癢,忍不住摸了摸耳面。秦望北見狀忍不住暗暗發笑,只是也不便當面安慰,只得沖她眨眨眼,以目示意。 觥籌交錯,酒意漸酣,瑞羽知道若按男人聚宴的規矩,接下來就該由主人家的家妓上堂來向客人邀舞或共席了。雖說華朝民風開放,不忌男女雜處飲宴作樂,但女子在堂也有許多顧忌。秦望北已被她擇定,也還罷了,她手下的幾名親衛卻未成家,這樣的機會不讓他們輕鬆一下,殊為刻薄。 正待藉口退出宴會,她的幾名親衛已經轉了過來向她敬酒,俯首祝頌道:「為主上壽,願主上千秋!」 瑞羽飲盡杯中酒,溫聲道:「這不是家中,你們不必拘束多禮。」 她禦下雖然法度森嚴,但在日常生活中難免有女性特有的細膩體貼,她的臣屬因此對她除了忠誠敬重之外,更有一種微妙的仰慕維護,雖知秦望北是她選擇的人,卻難以認同他的身份,就好像獅群裡闖進一頭老虎一般,雖然那老虎也同屬一方之主,但種屬不同,獅子們怎樣也不能將之視為同類。 他們將秦望北撇開,上前向瑞羽敬酒,正是出於心底對他的排斥。好在秦望北得到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其餘人等的排擠他都不放在心上,準備以後慢慢再說。 瑞羽雖然心事重重,卻也從幾名親衛的舉動中看出了其中的隔膜,避席回應了他們的禮敬,道:「主人殷勤待客鬥酒,秦先生獨自一人恐不是敵手,你們且過去一同飲酒作樂吧。」 幾名親衛雖然心裡仍有不願,卻只能遵命行事。 瑞羽是鳳子龍孫,雖然收斂了許多,但天生威儀,終究無法完全隱沒,杭家女眷與她相處本就十分不自在,待見幾名親衛對她的態度,更是驚疑敬畏,語無倫次。瑞羽不願見她們難受的樣子,當即藉口離了宴席,拒絕了她們的陪伴,自去客院休息。 淫雨霏霏,天空陰暗,室內更顯得壓抑。瑞羽靠在窗邊轉腕弄槍,沉浸于所習槍術的精妙之處,於身外無染,倒也自在。 秦望北借醉離了主人的宴會,遠遠地見到她在窗邊傲然孤立的身影,整理了一下衣裳,沿著走廊來到她面前,笑問:「殿下,又在苦練武藝?」 瑞羽搖搖頭,道:「我現在根基穩固,欠缺的是突破境界的契機,不是苦練能夠達成的,只是要多體會槍意。」 秦望北並非潛心學武之人,體會不了她的境界,只是覺得她沉浸于武道時脫出塵俗,分外柔和,讓他在她面前本來就已經柔軟的心更加綿軟。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女子從來只知承擔責任,卻沒有體會過什麼叫做無憂無慮,我當待她好,好到這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像我這樣待她好,讓她一生想到我,便會斂去身上的刺,撫慰心間的傷。 瑞羽不知他心中所思,卻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善意,抬頭笑問:「這麼早就回來了,怎麼,杭院公沒有令家妓陪你?」 秦望北啞然失笑,道:「殿下,我曾在你面前立誓,一生陪伴你的左右,絕無二心,怎能與杭家的家妓鬼混。」 他們這些天相處,一直都避免提及與上巳相關的事,這還是秦望北第一次提到當日的誓言,瑞羽怔了怔,心一緊,又有一股抗拒之意升起。 秦望北感覺到了她的抗拒,卻當做無知,從袖中取出一支簫來,笑道:「剛才見你聽那樂師的簫聲聽得耳朵發癢,我特意把簫帶了過來,幫你洗洗耳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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