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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東應見喬狸還在畏懼猶豫,大怒喝道:「狗才,你也敢不聽孤的命令?」

  喬狸見東應動怒,嚇得一個哆嗦,連忙道:「奴才不敢!不敢!」

  「不敢就起來動手!」

  喬狸無奈,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個響頭,哭道:「奴才遵命!」

  他雖然迫于東應的命令,拿了笞竹在東應背上打了一下,但此時心驚膽戰的他哪敢真用力,他那一下跟撓癢癢差不多。

  東應惱怒,厲聲低斥:「你沒吃晚飯是不是?給孤用力點,十道印子,事後要看得清楚!」

  「是……」喬狸狠了狠心,抹了把眼淚,執起笞竹,用力地打了下去。

  東應背上吃力,不自覺地抽了口氣,但他咬緊牙關,將那聲痛呼咽了下去。

  瑞羽隨秦望北外出,盡興回到公主府時,已近未時,她摘了首飾,沐浴更衣,然後正準備就寢,便聽到外面一陣喧嘩。

  「什麼人在外面吵鬧?」

  青碧連忙進來回報,「殿下,是昭王的近侍大黃門喬狸,看樣子昭王殿下似乎出了什麼事。」

  「快讓他進來!」

  喬狸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只見他滿頭大汗,汗水滾滾下來,將衣領都打濕了,眼眶發紅,嘴唇煞白,滿臉驚慌地叫道:「長公主殿下!」

  叫了一聲,他涕淚俱下,竟被口水嗆得連連咳嗽,說不出話來。

  瑞羽一見喬狸那神態,心一沉,霍然站起,迅速穿上掛在床頭的衣裳,一邊束腰著履,一面冷靜地吩咐:「喬狸,你慢慢說!」

  喬狸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抽抽噎噎地叫道:「殿下,昭王殿下突發急病,您快去看看他吧!」

  「可傳了大夫?大夫如何診斷?有沒有稟告太后?」

  瑞羽雖然還能冷靜地詢問詳情,但見到喬狸這等情狀,不禁吸了口氣,也顧不得梳妝打扮,便大步往外走。

  第四十四章 春已深

  東應心情鬱結,雖然他故意施苦肉計,讓自己著涼,但外冷內熱,加上那十板笞傷,病情來勢洶洶,卻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前後不過兩個時辰,他居然頭重腳輕,腦袋迷糊地發起熱來。

  瑞羽趕到他的寢殿時,他已經熱得滿面通紅,嘴唇發幹,身上的肌膚燙手,卻不見出汗,大夫開了藥方,正急匆匆地去煎藥。

  瑞羽細問了東應的病情,見東應趴在床上已睡著,待要將他翻轉過來,略一動被子,卻見他露出來的肩頸上有條青腫的印子。她心中大驚,連忙掀開他的被子,扒開他的衣領,只見他背上十道青紫的印子縱橫交錯,顯然他是受了笞杖。

  齊青等十二州,他是說一不二的至尊,就連太后也不會在這重孫已經長大,主政一方時,還這麼教訓他,他身上這傷究竟是怎麼回事?

  疑惑之餘,瑞羽勃然大怒,回頭厲喝:「喬狸!東應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喬狸被瑞羽瞪上一眼,頓時嚇得渾身發抖,囁嚅道:「長……長……殿……殿下……恕罪!這……這是昭王殿下自己……自己……下的令……令……」

  瑞羽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俊眉一鎖,盯著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喬狸已被瑞羽嚇得體若篩糠,癱軟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是真……真的……奴……奴才……不敢說……說謊……」

  瑞羽見喬狸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於是怒氣稍退,但她對東應這荒謬絕倫的命令卻十分不解,疑惑道:「好端端的,東應為什麼要下令鞭笞自己?」

  喬狸振作了精神,大著膽子道:「這都……都是……為了長公主殿下……您您您……」

  瑞羽錯愕無比,想了想才猜到其中的緣由,但她還是不敢相信,詫異自問:「我?」

  瑞羽和喬狸在旁邊說了這麼久,床上的東應才稍微清醒過來,嘶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姑姑……」

  瑞羽聽東應有氣無力地叫喚,心裡一緊,連忙道:「我在這裡,小五,你乖乖的,大夫已經去煎藥了!」

  東應一直努力想讓瑞羽覺得他已經長大,不是那個只會跟在她身後,受她庇佑,圍著她打轉的孩子。此時此刻,他見瑞羽依舊將他當成孩子一樣輕聲哄勸,溫柔撫慰,眼裡突然湧出一股暖流,忍不住抓住她的手,低聲說:「姑姑,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要不你就還像小時候那樣,打我幾板子,不要不理我!」

  他是她最關心愛護的人,就是她再怎麼惱怒,對他的怨憤也是有限的。何況他此時的樣子尤其可憐,這麼輕輕地一說一哭,早就讓她心裡酸軟一片,連忙道:「小五,這世間除了王母之外,你就是我最親的人啊!我只說說氣話,怎麼可能真的不理你?我不理你,我還能理誰呢?你好好地養病,別胡思亂想!」

  東應見苦肉計生效,卻還怕她只是隨口哄騙自己,仍舊抓著她的手不放,喃道:「姑姑,你不生我氣,就在這裡陪我吧!」

  瑞羽的手被他抓得緊緊的,不免有些啼笑皆非,「好,我在這裡陪你。」

  說話間,大夫已經拿了治外傷的膏藥進來。瑞羽讓喬狸將東應上身的衣服褪到腰下,自己親自拿了藥抹在他的傷痕上,然後雙掌慢慢地在他背上推拿,將藥力化進去。

  東應初時吃痛,漸漸地背上的藥力化開,挨打淤傷的地方損壞積壓的血氣被她掌中送過來的勁力推散,他既感到熱辣辣的微痛,又有一種氣血活泛的舒服,身上的不適感消除了許多。然後他吃過大夫端來的湯藥,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只是他仍恐瑞羽棄他不顧,孩子氣地抓了瑞羽衣裳的一角,以防瑞羽趁他睡著的時候走了。

  這樣的情景,與當年還在京都,他被唐陽景所傷時的情形類似,這讓瑞羽好笑好氣之餘,又不禁心疼。瑞羽也不忍拂逆了他的意,令人抬了張竹榻擺在他的床邊,自己和衣而臥,守在這裡。

  夜已深沉,她倦意湧上,很快便入了夢鄉。她潛心學武,鄭懷便教授她最精妙的養生之道,因此她的飲食起居皆有規律。如今武藝有成,她只需少量睡眠,就可以抵過旁人整夜的安寢。醒來後,她摸了摸東應的額頭,發現東應的熱已經退了不少,正表情安詳地沉睡,她不願驚動東應,便又閉上眼睛,以五心向天之勢運氣,修習早課。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感應到身外氣息有異,睜開眼睛一看,便見東應一頭撲了過來,將她抱住。

  她初時以為東應是在向她撒嬌,所以也不推拒,任他抱著,偶爾拍拍他的肩膀取笑,「好了,已經行冠禮了,還這麼孩子氣,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話,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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