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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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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羽豈能讓唐陽景如意,擋在東應榻前,寸步不讓,怒道:「誰稀罕你替小五看病?」 那大夫被瑞羽攔住,進退兩難,不禁回頭去看唐陽景的臉色。唐陽景一臉木然,狠狠地剜了那大夫一眼,那大夫被唐陽景陰狠的目光刺得脖子一縮,額頭隱隱出了一層汗,只得繼續上前勸說瑞羽:「殿下,卑臣專攻外傷,對昭王殿下這類傷有些獨到的心得,或許能為殿下排憂解難。」 一面說,他一面伸手去摸東應的腕脈。瑞羽見他竟敢欺身上前意欲強來,不禁羞怒交加,厲聲喝道:「你敢!」 那大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連連頓足,哀叫:「殿下,卑臣只是奉命行事,求您行個方便。」 瑞羽也不多言,指向寢殿門口,喝道:「滾!」 那大夫已經明說是奉命行事了,瑞羽的話還這麼不客氣,這讓唐陽景想裝聾作啞也不行。只見唐陽景的臉色又難看起來,道:「阿汝,小五既然傷重,就該讓大夫看病下藥,你這是幹什麼?」 瑞羽冷笑,「小五受不起陛下這份恩賜。」 唐陽景的面部抽搐了兩下,終於忍不住怒喝:「阿汝,你好大的膽子!」 瑞羽亢聲回答:「膽子不大,怎配做唐氏子孫?」 唐陽景羞怒交加,終於直接對那大夫下令,「你上去,給昭王看病!」 瑞羽跟他針鋒相對,「我看誰敢動手!」 唐陽景一聽,當即火冒三丈,一甩衣袖,厲吼:「你上去!我倒要看看,你就是過去了,她敢拿你怎樣?」 兩個人都是掌控這大夫生死大權的人,得罪了誰都沒有好結果,這大夫一張臉皺成了核桃皮,他欲哭無淚,卻又不能不按唐陽景的吩咐走上前去。他的左腳剛抬起來,一步尚未踏出,瑞羽一揚手掌,啪的一聲打在他臉上。 寢殿中的眾人都被這一記清脆的耳光驚得呆住了。 這記耳光,打的不是這名無辜的大夫,而是唐陽景,瑞羽將唐陽景已經所剩無幾的天子威嚴打得粉碎。 那大夫蒙了,頂著五條指印傻站在那裡;護衛天子的鑾儀衛使蒙了,目瞪口呆;瑞羽身邊的青紅等人蒙了,不知所措;唐陽景也蒙了,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誰也想不到,瑞羽居然敢伸手一掌打出去! 唐陽景和瑞羽的目光相遇,這一次雙方都沒有遮掩,四目相對,滿是濃濃的憎惡與刻骨的仇恨。 他本來只是一個已經沒落的皇族子孫,權臣與大閹看中他的卑微無依,將他扶上大位,只不過把他當成一個傀儡,因而他與瑞羽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兄妹情誼。 他恨李太后,李太后佔據了太后的名位,令他的生母只能以藩王母的身份避居甘泉宮。子為皇帝,母卻當不得太后,也參加不了正式的祭奠。他不能讓自己母親享受太后的尊榮,卻要對不是自己母親的李太后俯身下拜,恭敬行禮;他恨東應,因為東應是宣宗皇帝嫡孫,由李太后在西內撫養,擁有問鼎帝位的資格,時刻威脅著他的地位;他恨瑞羽,因為她尊貴顯赫,朝野上下對她都禮讓三分,連那些宮人內侍對她也有一種敬畏,反而他這天子因為出身寒微,每每被宮人內侍背地裡指點恥笑。 若是他沒被推上帝位,他也不會恨,也輪不到他來恨,可偏偏他被扶立成為天子,卻又得不到天子應有的權柄與尊重。他也認真地想過要當一個好皇帝,然而他面前的障礙是那麼多:像山一樣壓在他頭頂的是權臣世家,像火海一般橫亙在他面前的是大閹藩鎮,還有那雖不張揚卻時刻侵蝕他意志的西內。 他本該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但這些障礙讓他看上去像一個在大庭廣眾之下藏頭露尾、縮手縮腳的拙劣倡優。 西內脫于朝政之外,卻因為手握鸞衛大權而擁有特殊的尊貴與矜持,它就像一面光潔明亮的銀鏡,將他所有的狼狽落魄都照得一清二楚。他即便想躲,也無處可藏,他怎麼可能不恨? 他對西內的恨,甚至於遠遠超了他對權臣大閹的恨。對那些權臣大閹,他只是恨和怕,但對西內,他除了恨和怕以外,還多了份妒忌。 他對西內懷有惡意,瑞羽對他又何嘗有半分好感? 這樣一個完全沒有受過帝王教育的沒落皇孫,只因出身寒微而被權臣大閹選中,扶為天子。他明明沒有什麼能力,卻做著不切實際的美夢,妄圖用那些市井無賴的小手段來奪取至尊權柄。在發現自己無法從權臣大閹的手中奪得權力以後,竟以為西內相對來說軟弱可欺,屢次犯忌試探,對西內的宮人內侍收買拉攏、恐嚇要挾,意圖奪取西內大權。 他欲為他的生母謀太后位,對李太后屢屢不敬,多次暗裡勾連宗室、朝臣、宦官,意圖廢李太后為庶人;只為東應具有問鼎的資格,讓他感覺危險,他幾次趁祭祀大禮時毒手暗殺;瑞羽對他本來不具備危險性,他卻連她也不能容,奪了她的封地,裁了她的湯沐邑,削了她本來擁有的入太廟祭祀先祖父母的權力,支使他的後妃對她多方刁難。 這四年來,她們一直在忍讓,他卻一直在緊逼。如今他竟設下毒計,想將她們一舉殲滅,這使得東應不能不用血濺五步的激烈方式來維護她們的名分。 而今,唐陽景站在東應病榻之前,不但沒有絲毫慚愧,反而因為東應危在旦夕而喜形於色。這樣淺薄狠毒的豺狼根本沒有給她們留下分毫餘地,也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餘地。 如果說,瑞羽看到他出現的時候,還在半分和解與完全決裂之間猶豫,那麼現在那半分猶豫,也因他的毒辣而消失殆盡。 滿室寂靜,連空氣似乎都因為他們的對峙而凝固。 好一會兒,一名鑾儀衛使才反應過來,驚恐地尖叫:「護駕!來人,護駕!護駕!」 唐陽景帶來的禁軍聞聲譁然,向寢殿圍攏過來,與此同時,承慶殿內外的鸞衛也聞聲沖入內寢,霎時間兩邊的禁衛刀劍相向,緊張的局勢一觸即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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