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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劉遠志冷笑道:「我是奉皇上諭旨,誅殺京城內逆賊瑞王的心腹。」

  「皇上……皇上不是昏迷半年了嗎?」

  「皇上已經醒來,如今正是肅清乾坤,重振社稷的時刻了!」劉遠志說著,回頭看見京城中亂聲漸起,四處的守衛,如雲集響應,御林軍中的動亂,也開始了。

  以京城防衛司的副使劉遠志伏擊頂頭上司李堯開始,京城變動,君蘭桎一派人控制了京城防衛司近兩萬兵馬,與瑞王新近提攜上來的御林軍都統展開混戰。京城之內巷戰械鬥,人人自危,白日閉戶。

  盛顏與尚訓在垂諮殿中等待著消息,兩個人一夜不眠,互相緊握著對方的手。

  若能成功,他們將一起血洗仇恨,共享這天下。

  若是失敗,他們將一起死去,下場淒慘。

  京城動亂的第二天下午,防衛司的人開城門迎御林軍的舊統領入城,新統領被斬殺於御林軍校場門口,京城兵權才回歸到皇帝手中。

  大清洗立即開始,瑞王派的人馬損傷嚴重,雖然倉促逃掉幾個,但京城與身在南方的瑞王路程遙遠,一時之間瑞王自然不能回救。尚訓下令從周圍州府調集軍馬,彙聚京城,各州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中央有令,還是不得不從,一時間雖然有些嘀咕,有些推諉,但是在兵符的調轉下,依然還是率兵馬往京城而來。

  「預計十日之內,京城兵馬就可以駐紮到五萬以上,而瑞王要接到京城的變動再領兵回轉,至少要二十天,到時候我們足以與瑞王軍一戰。」劉遠志意氣滿滿地向他們稟報說。

  君蘭桎也很得意:「容與今晨飛鴿來報,二十四日瑞王大破項雲寰,當晚他趁瑞王軍慶祝時,率軍伏擊瑞王右翼軍成功,斬殺大將李宗偉。朝廷接管的城池已緊閉城門,不納瑞王軍,他如今無城可據,糧草困乏,相信也難以北上了。」

  聽起來,局勢一片大好,尚訓總算松了口氣。他雖然已經醒來一段時間,但是畢竟還未調理好,此時疲憊得靠在椅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盛顏瞥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鐵霏一眼,又問:「以你們看來,瑞王此次,還能不能有什麼變故?」

  原兵部侍郎,如今已順理成章接替了身首異處的兵部尚書的張鎵轅立即說道:「以臣之見,瑞王這個逆賊近期已經空乏,短時間內決不可能東山再起。如今他受困南方,與項雲寰的戰事折損了他不少將領,他們自相殘殺,朝廷漁翁得利,真是中書大人和皇上安排的妙計啊。再者,朝廷也將附近的城池接管了,瑞王堅壁清野,糧草也一直都是朝廷運送,他根本沒有自己的輜重補充,可說這次他是絕無反撲朝廷的希望了。」

  鐵霏站在盛顏身後,仿佛沒聽到一般,臉上依然毫無表情。

  君蘭桎又說道:「瑞王軍必定會北上,朝廷已經派了祁志高前去堵截,皇上可信得過他嗎?」

  「祁志高是以前攝政王的屬下,相信君中書比我更瞭解。」尚訓有點疲憊地說。

  「那麼,盛德妃的意思呢……」君蘭桎又看向盛顏。

  她緩緩搖頭,說:「我只是個女人,哪裡懂這些,,一切由皇上你們看著辦就是。」

  她起身離開了垂諮殿,也不管尚訓在她身後詫異地叫她、想要挽留她。

  她穿過狹窄的宮道,高高的宮牆在她身旁林立,炙熱的夏風從她身邊穿過,吹起她薄薄的紗衣,淩空飛舞。可是她臉色蒼白,心底悲戚冰涼。

  鐵霏跟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像影子一樣沉默。

  盛顏走在宮牆的陰影下,忽然,她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但是鐵霏可以聽到她低低的聲音:「你……難道不為瑞王擔心嗎?」

  鐵霏輕聲,但是不容置疑地說:「瑞王爺不會敗。」

  盛顏靠在紅色的宮牆上,也不管自己的衣上會沾染污痕。她仰頭看著天空,仿佛是想要嘲笑他,可是鐵霏卻分明感覺她聲音顫抖喑啞:「不知你這種盲目的信任從哪裡來?」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鐵霏,第一次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欲望,想要上前去看一看她現在的表情,他心想,發出這樣的聲音的人,該是多麼絕望與痛苦。

  然而現在她希望成真了,她的丈夫終於醒來,與她攜手面對江山風暴,她最大的敵人已經身處最艱難的境地中,為什麼她卻一點都沒有一點歡喜?

  可是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他忠實地站在她的身後,用著最平常的口氣,說:「王爺十四歲時,在蒙狄作人質,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去世後,立即帶著一百二十六人潛逃回國,在浴血廝殺之後,能跟著他踏上國土的,只有十八人……而我,就是那十八個人之一。」

  盛顏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任由狹縫中的風極速穿過,割痛自己的臉頰。

  「盛德妃,我想,你們做什麼都是沒用的,你們只需要等他過來,接受自己的失敗就好了。」

  她沒有說話,從始至終,她也沒有回過頭,看過他一眼。

  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那些風,加諸於她薄弱的身軀,仿佛永不停息。

  但是,雖然朝廷對局勢算得上樂觀,可京城很快就失去了君容與的消息,朝廷裡猜測應該是他堅閉城門不出,瑞王圍城,所以失去了聯繫。

  但圍城對於被阻斷了糧草的瑞王軍來說,絕對是支持不了多久的,而且援軍也很快就要到達了,所以雖然有點小擔憂,眾人還是將主要的關注放在入京的軍隊上。幸好一切都很順利,各州府軍馬陸續趕到,駐紮在京城外。

  「我心中很不安,前方……真的應該沒事吧?」尚訓與盛顏夜間坐在燈下時,他忽然這樣說。

  盛顏心中浮起暗暗的憂慮,但她還是寬慰他:「放心吧,如今局勢盡在朝廷的控制下,現在各州府的兵馬已經趕到,就算南方的軍隊作亂,也是群龍無首,得不到各地支持,料來也不成氣候。」

  尚訓也聽出她口氣裡的不肯定,但,有她在身邊陪自己說著話,本來就是讓他安心的事情。他在燈下握著盛顏的手,低聲說:「阿顏,我想我如今的身體,也許和你不能相守一生了,但只要能殺了我哥哥,最後你能在我身邊,這樣我……也算人生圓滿。」

  她看著尚訓淡淡苦澀的笑容,不知該怎麼說才好,眼看外面天色昏暗,似乎要下雨,風也一陣陣大起來了。

  她站起來,去關窗戶,只在這頃刻之間,雨已經下起來了,細如牛毛的雨絲隨風斜飄進殿內,濕了她半身。

  遠處被大雨遮掩得模糊不清的千重宮殿,包圍著她,可這種不知道明天在哪裡的孤苦愁緒,和以前在漏雨的屋簷下,與母親背對背取暖的時刻,又有什麼差別呢?

  阿顏,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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