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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而瑞王也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居然像是沒聽到,只專注管著自己的事。

  盛顏聽說皇上居然讓她管教太子,微微詫異,但她如今這樣的處境,竟然已經不在乎了,只願意多點事情,即使是讓自己煩惱的,也好過終日悽惶無聊。

  她讓內侍到太子府上,叫行仁過來。誰知過了很久,內侍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說:「娘娘,你還是過去看看吧,太子一進宮就生氣了,不肯過來呢。」

  盛顏微微皺眉,站起來跟他出去,等來到角門的金水河邊時,盛顏才看到行仁無聊地坐在河邊,看著裡面一個女官在水中摸東西。現在已經是初冬,天氣寒冷,樹木凋零,池上漂浮著零星的落葉。

  盛顏覺得詫異,宮中能做到女官的人,一般都是經歷兩三朝的,她平時遇見了也要打個招呼,怎麼這麼冷的天氣,居然到這裡來摸東西?

  她看那女官全身濕透地在水中顫抖,便站在回廊內問:「是什麼東西掉到裡面去了?這麼冷的天氣就別找了吧。」

  那女官回頭說:「多謝德妃娘娘,奴婢馬上就找到了。」

  盛顏這才發現這人原來是吳昭慎,她剛進宮的時候,不識宮裡規矩,吳昭慎指點了她很多,是她在宮裡認識的第一個人。所以她未免詫異,問:「昭慎怎麼在這裡找東西?快點上來,要真是什麼要緊的東西,等一下叫幾個年輕內侍下去吧。」

  旁邊行仁說道:「我就要讓她下去摸東西,你要多什麼事?」

  他聲音還稚嫩,可那股惡劣的囂張,聽在耳中說不出的討厭。盛顏帶著怒氣瞪了他一眼,這小孩子眉目清俊,一身錦繡重紋的衣服,襯得他尤其漂亮,只有一臉神情叫人討厭。

  盛顏便問:「為什麼要叫她下水去?」

  他笑嘻嘻地說:「誰叫她惹我不高興,現在她下去,我就高興了。」

  此時吳昭慎直起身子,手中拿著一個金子的小玩意爬上岸來,她全身泥水,冷得嘴唇都瑟瑟顫抖,把那玩意遞給行仁,顫聲說:「殿下,找到了……」

  行仁抬眼看了一下,伸手一下打掉她的手,眼看那小東西又脫手飛出,無聲無息落在泥水中。

  「怎麼回事啊,連東西都拿不住?」他笑眯眯地問。

  吳昭慎臉色慘白,卻只能再次爬下荷池。

  盛顏也不再管吳昭慎,隨意地在旁邊的欄杆上坐下,示意行仁過來,然後問:「你書念到哪裡了?《論語》可念過了?」

  行仁有點詫異她這樣視若無睹樣子,但也只能說:「是,念過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說說是什麼意思?」

  他才沒興趣回答,一邊瞥著水中的吳昭慎,一邊問:「你說什麼意思?」

  盛顏伸手在他的肩上狠狠一推,行仁猝不及防,嘩啦一聲摔倒在金水河中,河水雖淺,但他慌亂中怎麼也爬不起來,在河底淤泥上滑倒好幾次,嗆了幾大口水,才終於抱著塊太湖石站了起來,他全身上下都是泥漿,頭髮狼狽地搭在額頭上,被初冬冰冷的水一激,他頓時嘴唇烏紫,眼睛怨毒地從頭髮後瞪著她:「你……你敢!」

  盛顏坐在池邊欄杆上看他,皺眉問:「我敢?是你自己跟皇上說只聽我的話,難道現在我連管教你一下也不敢?」

  行仁打著顫大叫:「你……你八月十五那天……」

  「太子殿下,請謹言慎行。」盛顏提醒他,「第一,我現在等於是你母妃,你與我現在關係不同,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對你這個宮裡沒人的太子可算是致命打擊。第二,你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若是再造母妃的謠,在宮中引發什麼議論,我不信你還能安然無恙。」

  行仁想不到她這樣說,一半是氣的,一半因為被水驟然冰到,臉色發青,全身顫抖,牙齒咬得格格響。

  「皇上已經將你託付給我了,以後你就要聽母妃的話。」盛顏微微偏頭看著他,笑道,「從今天開始,我找幾個能幹的侍衛過來,讓他們監督著你。你若要處罰別人的話,他們會讓你先去做——我保證他們一件也不會漏下。」

  她回頭對幾個禁宮侍衛說:「我看今天天氣也不錯,把吳昭慎請上來,讓殿下在水裡多玩一會兒,什麼時候摸到東西什麼時候起來吧,殿下要是自己想出來的話,你們把殿下再請回去就是了。」

  那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其中只有一個官階稍高的入殿侍衛低頭說:「遵娘娘懿旨。」

  她對他微一點頭,發現是個長相英俊的少年,雖然皮膚微黑,但眉目過分端正精緻,反倒有一點不染脂粉氣的漂亮。她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又一想,這麼年輕就能入禁宮,恐怕是皇親或哪位大臣的孩子,可能平時見過也不一定。

  吩咐他們好好管教太子,她轉身便離開了,根本不理會行仁在背後的怒駡。

  回去之後,盛顏喝了一盞茶,又繡了一會兒花,留在金水河邊的雕菰才跑了回來,大口喘著氣說:「太子……太子凍暈過去了,現在鐵霏把他拉上來,找了鄭太醫。」

  盛顏「哦」了一聲,手中的針依然穩穩地在繡著仙人飄飛的衣帶,等繡了十來針之後,她才問:「鐵霏是誰?」

  「是新來的那個侍衛,他父親就是以前赫赫有名的西北鐵將軍,十年前戰死之後,鐵霏就進新柳營了,現在剛剛到宮裡,已經是入殿侍衛。」

  盛顏抬眼看一看她,微微笑了出來。

  雕菰頓時臉紅起來,結結巴巴地問:「娘娘……你笑什麼?」

  盛顏笑道:「沒什麼,你今天剛剛跟他見面,打聽得倒仔細。」

  雕菰趕緊辯解:「哎呀,不是啦,他以前在雲澄宮就是守衛啊,只是娘娘沒有留意而已,我剛跟你到雲澄宮的第一天晚上,居然有小賊進來,還是鐵霏救了我呢。」

  小賊……要是瑞王知道自己被說成小賊,不知道臉上是什麼表情?她想到這裡有點想笑,但是再想到瑞王,不覺心裡又一沉。

  如果當時一念之差,她跟著他到了他的身邊,現在會怎麼樣呢?會遇見什麼,發生什麼,現在又開心還是不開心呢?

  但人生沒有如果,一切都已經是無奈了。

  她裝作不知情,問雕菰:「那天晚上發生什麼了?怎麼會有小賊進來?」

  「哎呀,我可被嚇死了,就是不敢對娘娘說啊……那天晚上有人進來,我剛剛被驚醒,結果一下子就被捂住口鼻,帶我到了旁邊的廂房,我還以為我死定了,沒想到那個人那我丟在那裡,就出門去了,過了好久我才被鐵霏發現,幸好沒出事,我也不敢聲張……」

  「是吧,還好他湊巧發現了你……」盛顏淡淡地說,也不在意,繼續低頭繡花去了。這時鄭太醫也過來了,稟告她說:「太子殿下受寒了,喝了藥湯之後,要趕緊捂一下汗才好。」

  盛顏點頭,看見他身後被鐵霏扶著有氣無力的行仁,漫不經心地說:「雕菰,把棲霞閣收拾出來,讓太子休息。」

  雕菰趕緊領著鐵霏過去了,盛顏又問鄭太醫:「太子殿下沒什麼大礙吧?」

  「太子寒氣侵體,可能會病一場,要好好休養才好。」鄭太醫憂慮地說。

  盛顏說道:「不礙事,讓這孩子吃點苦頭也不是壞事,凡事我擔著。」

  「是。」鄭太醫松了口氣,趕緊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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