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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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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赦令,淚水在皇帝的金口之下奔湧而出,甚至毫無預兆就僅僅一瞬間,它們全體肆橫在悠兒那張精美的臉上。 「我該怎麼辦?」悠兒哽咽著用乞求地眼神看著丈夫,「如果……如果他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那該多好……二十多年過去,我一定不會痛,可是現在,還要再過二十年……這二十年,我該怎麼辦?我的兒子沒了……我的傑宸沒有了……臻傑,我們的兒子死了啊……」 「悠兒。」臻傑將妻子緊緊貼在胸前,她哭泣時帶出的顫抖是那麼強烈,強烈得將他深藏的淚水也一同帶出。 殿門外,宮女內侍依序而立,均靜默,他們聽得到皇后的哭泣聲,而秋風則將這悲戚的哭聲帶得更遠。 一個小宮女匆匆跑入,立到仍舊立在殿外未曾離去的真意身邊,「公主,五殿下和六殿下回宮了。」 真意驀然轉身看著他,細長的黛眉扭在一起,「傑項在哪裡?」 「回承乾宮了,說是即刻穿了衣裳,要候旨出宮為大殿下守夜。」 真意抬手抹了眼淚,咽下悲傷對白芷道:「將我的朝服送去承乾宮,我去看看傑項。」語畢便撇下眾人離去。 方才皇嫂看著傑項的眼神是那麼得駭人,十五年來,真意從未見皇嫂這樣瞧過人。於是擔心的同時,更多的是不安。真意無法明白金茉的那句「五弟在場」會給傑項帶來什麼樣的災難,可皇嫂那一記響亮的巴掌,已經足夠惹起事端。 真意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憂慮,仿佛是一種本能,仿佛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想法,也許,僅僅是想保護所愛的人不要受傷害。可是一切,真的那麼容易麼? 趕至承乾宮,一如坤甯宮悲傷而沉重的寂靜。 沈煙與錢韻芯在正殿內對坐,兩人雖談不上著素衣,但已然舍去了一身的繁華。她們是長輩,本不該為傑宸服素,可她們是一起看著傑宸長大的,這個開朗聰明的少年,也素來將她們當母親般尊敬。也許這一身簡樸,僅僅是想表達她們的心痛。 「娘娘,傑項回來了?」真意緩步到二人面前,忍悲問沈煙,「他在自己屋子裡麼?」 沈煙微微點頭,經不住傷痛別過頭去垂淚,口中哽咽著問:「皇后娘娘還好嗎?」 錢韻芯亦難抑淚水,皺眉道:「真意啊,你去過王府嗎?你……見到傑宸嗎?」 真意忽而意識到自己在眾人眼中的「去向」,隨即答:「我、我去過了,但是沒見到他。哥哥……要我回宮換衣裳。」 錢韻芯含悲追問:「究竟怎麼了,這件事情到底和傑項傑泓有沒有關係?你去王府時見到什麼情景?」 「怎……麼了?」真意顯然感到心中的不安升騰而起。 「你進去看看傑項吧!」錢韻芯重重歎了一口氣,「傑泓說他什麼都不知道,此刻回丹陽宮換衣裳了……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一個孩子……」 無法再聽錢韻芯的歎息,真意轉身就跑往傑項的屋子。待入門,只見幾個小內侍忙碌著為傑項換衣裳,傑項則背對著自己,尚看不見他的臉。 「老五!」可隨著這輕輕一喚而轉身過來的傑項的面容,卻讓真意大駭。 「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真意哭著跑上前捧起傑項的臉,那張俊逸清朗的面孔上三道鮮紅的傷痕觸目驚心,「傑項,誰又打你了?為什麼要打你?」 「小姑姑!」傑項面上有一分安慰,他握著真意的手安撫道,「大皇嫂在悲痛中,難免會有些失常,她不是有意的。」 「就算失常,可為什麼要打你?傑項……究竟怎麼了?傑宸為什麼會死?為什麼?」真意抱著傑項大哭,「告訴我,究竟怎麼了?」 「我沒事的,小姑姑你想得太多了。」傑項顯然有些哽咽,卻硬將情緒克制下去,「大哥去抱險些滑落到池子裡的文琪時,踩在了苔蘚上身體失去了重心帶著文琪一起摔下去……我沖過去時已來不及了。當時大哥是摔在池子邊的濕土上,我本以為沒事的……可那麼巧他的後腦創在一塊尖石上。我是抱開文琪後發現大哥沒有動,才……」 「傑項!」真意已聽不下去了,哭著問,「為什麼,傑宸那麼好……那麼好的人老天為什麼這樣作弄他?」 「小姑姑!」傑項看真意哭得如此哀傷,如何能忍得下自己的悲傷,「你不要哭了,我們快換了衣裳……」 然而真意似乎不僅僅在為傑宸而哭,她忽而將手輕輕撫過傑項面上的傷痕,纖長的柳眉緊緊扭曲,「他們是不是……說你害死了傑宸?范新蘭是不是因為這個打你?她瘋魔了麼,你沒有告訴他們真相嗎?當時沒有人在邊上嗎?」 真意一連串問了傑項好多問題,最後哭著問:「你是被趕回來的對不對?如果要為傑宸守夜,完全可以將衣裳送出去啊……傑項……他們欺負你了?」 傑項心中大痛,他知道,在這偌大的宮闈在這繁榮的皇族裡,唯有小姑姑是最瞭解,甚至最心疼自己的人。即便此刻什麼也不說,她竟也能猜出其中的緣由。 「當時傑泓不在你邊上?他沒有看到麼?」真意又問,手則緊緊地拽著傑項的胳膊。 傑項搖了搖頭,「我眼中所能見的,就只有我和大哥還有文琪,當時傑泓帶宸瑄去玩,並不在花園裡。小姑姑你一定要問有沒有別人看到,我只能答覆你不知道。」 真意輕輕咬了嘴唇,沒有說話。 「小姑姑,你想得太多了,我想大嫂是太傷心了才會誤會我,應該……應該不會有人認為是我害死了大哥。」傑項垂目道,「誠然,母后說的沒錯,我為何沒能及時救助大哥,倘若我再快一步扶住大哥和文琪,就不會……」 「別人也許想不到,范新蘭未必不那麼想,倘若她一口咬定,旁人就會慢慢地相信她。」真意止住了哭泣,「她現在是最值得同情的人,她說什麼,別人就會信的。」 傑項搖頭,「不會,她為什麼要這麼想?冷靜下來她就會想明白的。我為什麼要害死自己的皇兄?他是我的親哥哥啊!」 「不是……」真意眼中的淚水又搖搖欲墜,「不是你想的這樣,傑項你知道嗎?皇兄他早已定下傑宸為儲君了,雖然你們不知道,可是難保傑宸他自己不知道。我是無意間撞見這件事的,可皇嫂連大姐姐都告訴了,她未必不會告訴傑宸。如果……如果傑宸知道了,她會不告訴范新蘭麼?對於范新蘭而言,傑宸成為太子,她……」 「小姑姑。」傑項卻很平靜,很沉著,「小姑姑,你從前不愛操心這些事的,現在又為什麼要想得那麼深?為什麼你非要認為大嫂她……」 真意卻打斷了他的話,「范新蘭是皇嫂精心挑選的兒媳啊,她會瘋魔她會不冷靜她會傷心到隨便指一個人就當殺人兇手嗎?傑項……范新蘭最會看人眼色。」真意忽而又哭起來,「我很怕皇嫂大悲之下打你的那記耳光,讓所有人都產生誤會。」 「可是,那會兒大嫂還昏迷著……」 「那她昏迷前為什麼不撕打你?」真意反問。 忽而身後傳來傑泓的聲音,他已然換好衣裳又趕了過來,「五哥,你不要去了,大嫂瘋了。」 「傑泓,你告訴我,我走後發生了什麼事?」真意轉身來拉著傑泓。 傑泓回身看沒有人,才對真意道:「因為剛才看到母后了,所以……我對母妃她們說我什麼也不知道。其實小姑姑你和母妃走後不久,大嫂就醒了過來,她撲到大哥身前哭了一會兒後,就突然轉身來撕打五哥……還口口聲聲說五哥害死了大哥,旁人怎麼勸都不行。五叔和四叔見鬧得太亂,就讓我和五哥先回來,倘若父皇和母后要去,再跟著一起去。」 傑泓說到這裡難忍悲傷,流淚道:「大嫂太過分了,她不想想我們兄弟間的感情,五哥為什麼要害大皇兄,難道我們不難過嗎?」 真意冷聲道:「只怕她這一鬧,全京城都知道了。」說著轉身去看傑項,少年的眸中除了悲傷,便只有一份超乎常人的冷靜,似在思索,卻又毫無痕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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