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女太妃 | 上頁 下頁
二八二


  請將不如激將,但真意的性子也並非如此毛躁,但凡不折損自尊原則,有臺階下她從來也不會不領情,起身理了理衣衫沖著小侄子蠻橫道:「去就去,不過你得跟著,萬一他又惱了,我就說是你指使的,要打也打你!」

  傑項無奈而笑,搖著腦袋道:「姑姑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白芷豈容他們再閒話,早挽了真意哄道:「皇上都不生氣了,還能罰誰!公主跟奴婢走才是正經。」繼而不由分說帶了真意出園子去。

  傑項尾隨,行至好月與西林身邊,卻見好月沖著自己福了福身子,「謝謝殿下,謝謝您讓公主又笑了。」

  「謝我?」傑項愣了愣,即刻便會意,朝好月極溫和地笑了笑,「好月姑娘很瞭解你的主子。」

  「王爺過獎!」好月輕聲應,微微一欠身,便跟上了白芷她們。

  傑項略略駐足後也隨真意而行,可一路上卻始終看著好月,不知為何,他更懷念那個圍場裡的小姑娘。

  西郊馬場,正與傑宸對飲言歡的臻昕並不知道妹妹此刻的委屈。雖兄妹情深彼此都愛護對方,可一重宮牆隔開太多。這十幾年來妹妹的事情,臻昕往往都在事後才會知曉。出於禮儀規矩和身上的責任,做哥哥的不能事事袒護妹妹,但在真意面前做黑臉嚴詞厲色地教導她規矩,也並非回回出自臻昕本意。好在真意善解人意,好在同胞連心,才沒有讓宮牆下的無奈使兄妹產生隔閡。

  此時幾碗梅子釀下肚,以叔侄倆的酒量只會叫他們更精神,但韓柔謹慎,並不讓他們多喝,半壇開封的果酒喝盡,再不肯拿一壇新的啟封。

  「韓場主還沒做我的五嬸嬸呢,就想著把好東西藏給五叔獨享了?今年本約定我們叔侄在一起時啟封新酒的,場主已然違背了許諾,這會兒又不許我們喝了?」傑宸自然說的是玩笑話,相識近兩年,與韓柔早已熟悉,更不拘泥於尊卑之禮。

  臻昕舉了筷子作勢要敲打,嗔道:「你喝醉了,說什麼胡話?敢情讓那個老狐狸帶壞了?」

  韓柔不摻和叔侄倆的公務,更不會計較傑宸的玩笑,只喚丫頭上了碗醒酒的酸湯,一如平日的幹練溫和,「這梅子釀本事新奇之下做來大家解秋燥的,王爺們來馬場一為練騎射,二為散心解乏,倘若只為了小女子一碗果酒而流連忘返,傳了出去,豈不是荒唐?那我的心意也都白費了。」

  傑宸笑道:「這道理在場主口中說出來,叫人不得不受用!」

  韓柔淺笑,轉身欲退去,只道:「你們有話就說吧,我已吩咐不能有人隨便來打擾。若是累了就在這裡歇一覺,有事喚門口的丫頭就好。」語畢推門而去,繼而又掩上房門。

  「五皇叔,你等了那麼多年,原是要挑一個最好的!侄子為你高興。」傑宸拿碗,卻發現早已空空如也,遂捧瞭解酒酸湯,「以湯代酒,傑宸祝您與韓小姐白頭到老。」

  臻昕笑:「果真是醉了!」又道,「兩位侄媳何嘗不是萬中挑一的賢惠女子,端的品貌德行齊全。這裡頭就是所謂的緣分吧,不然皇嫂一早為何不將……」至此不禁自嘲,「原是我也醉了,合著你說這些。」

  傑宸笑道:「新蘭、茉兒自然是好,新蘭與我伉儷情深,茉兒又與她姐妹親厚,家裡總是一片和樂溫暖,叫人喜歡。只是……新蘭她很在意母后,做什麼都會先思量母后的喜惡,可我並不想她辛苦。但回過頭來,又不得不要她們姐妹為我煩心。」

  「夫妻本當休戚與共,皇嫂何嘗不伴在皇兄左右,你不必煩惱。」臻昕脫口而出,眉頭卻微微一震。

  傑宸看在眼裡,並不點破。思量後緩緩道:「五皇叔,這一次選太子的事似乎就這樣不了了之,你以為父皇在想什麼?」

  臻昕不曾料到傑宸有這一問,直視他須臾,口中答:「我以為皇兄心中早有人選!也許是當下做的決定,又或許一早就有了打算。但……這並不該身為臣子的我們揣測,你我心中知曉即可。」

  傑宸默然,手中竹箸在瓷碗上輕輕敲打,清脆聲入耳,猶如心音。

  「方才說那一年我們在書房的話將畢生不忘,如今你既有此心願,我定助你,將來,更是如此。」

  聞言驀然抬首,星眸中印入小叔叔一張真誠堅毅的臉,傑宸啟唇:「五叔可想過這背後的艱難?」

  「無非是你的身世。」臻昕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仍舊耿耿於懷,就好比真意,她總以為自己害死了母后,其實……」他頓了頓,「其實很多事情不是誰那麼說一說就成真的,不親眼看到事實,為什麼要輕易相信?傑宸!你不記得那一年皇兄與皇嫂的盛怒了?」

  傑宸濃眉稍釋,卻未言。

  「你也好,意兒也好,你們本身有什麼錯?即便有錯那也是上一代甚至再上一代的錯。而今于你,皇兄不覺得錯、皇嫂不覺得錯,天下誰敢言錯?于意兒,沒有人怪她,可她偏以為自己有錯。」臻昕輕輕一歎,語調漸顯平和,「比起你,傑歡所受的壓力何其少?他進宮時尚不懂人世,從小都被懷疑非皇室血脈,但他從來很淡定很坦然。自然,我不知他是否有心儲君之位,可便是常人,也並非個個能對這些流言蜚語視若無睹。傑宸,你說侄媳太過細心總要思量皇嫂的喜好,其實你自己又何嘗不是事事小心,卻又常常被自己所困?」

  傑宸陷入靜默,將臻昕的話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細過,許久方道:「五叔的意思我明白了。與其忐忑不安舉棋不定,不如由著自己的心意做好眼前的事。他日我若為帝,且勵精圖治安國安民,創一份盛世佳業,又何懼這蜚短流長。若無緣儲位,定與五叔一起扶持新帝,安邦定國。」

  「一言為定!」臻昕伸出手掌。

  「啪!」一聲擊掌,兩手緊握,傑宸含笑,堅毅道:「一言為定!」

  倘若深宮中悠兒能知兒子此番心胸不知將如何欣慰,平民百姓家中為娘的多偏疼長子,總對長子最多期望,只怕人中鳳凰的悠兒也不能免俗,與她而言傑宸當真極其重要。

  不過此刻夫妻二人正說著那叫人萬分心疼而又時不時頭疼的幼妹,殿內無人,只聽臻傑低聲道:「意兒既然見過了,也有夢魘囈語,朕總想為何不直接告訴這兩個孩子,他們未必會更多難過,或許這正是他們期許的也說不定。悠兒,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朕很怕這丫頭一輩子和自己較勁,也不知哪一個有緣人能做她的駙馬,做了駙馬又是否能叫丫頭解開所有心結。」

  悠兒方要說話,外頭通報兩個孩子已到,遂含笑與丈夫示意後起身到了門處,似怒非怒、似怪非怪地看著款款進來的真意,微微含笑嗔一句:「今日可長臉了?」

  真意自小跟著悠兒,皇嫂一笑一怒中含著怎樣的情緒她捉摸得極透,此刻見悠兒這番神情,早委屈得不行,趕著上前扯著她的衣袂嬌滴滴道:「不是長臉了,是沒臉了。面子裡子都沒了!」

  「沒了的是你的腦子!」悠兒在真意臉上擰了一把,「幾時能服貼?越發連皇兄也不放在眼裡了,可曾聽說對皇帝妃嬪動手的公主?叫你五哥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真意貼著悠兒,揉著臉嘟囔:「皇兄都罵過了,您別委屈我了。」又朝裡探了探頭,問,「皇嫂呀,皇兄他真的不怪我了?會不會不打我但把我送出去?送出去也好,去央德姑姑那兒我也能學規矩,我哥那麼忙,管不來我。」

  悠兒哭笑不得,罵道:「誰和你嬉皮笑臉的?都怪我寵壞了你,如今誰不指著我來說事!」話音剛落便聽臻傑在裡頭乾咳了一聲,遂拉了真意的胳膊低聲囑咐:「快些進去給皇兄賠個不是,要是再敢嗆人,看我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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